鳳兒再拜道:“回夫人,上官家獨攬兵權多年,就算是陛下……也要忌憚三分……”
林汐之頭回聽說還有這等牽制,陛下九五之尊,居然還是受制于人,她覺得自己似比皇帝輕松得多。
林安兒攙着林禹赫從月亮門外走了進來,手裡宮燈搖晃着,“沈均奉旨入局,之兒可沒有瞞着姐姐的道理。”
林禹赫一個個看着自己的女兒們,他退居閑職多年,第一次與她們談及了大啟軍政之事,“大梁的鐵騎總有攀過龍黎的意思,上官家領兵多年,助楚家登基,戰功卓著,三代累積,養的鎮北軍兵強馬壯,割據一方,守住了西北邊境,屯田于紀雲山腳下,大啟軍馬也都是從那山下的馬場裡選來的。”
林汐之贊歎起來,“手握重兵,還是皇商?他們家可真會賺錢。”
林芸一番聯系,“我記得,陛下還有兩個兒子,一個叫楚雲,一個叫楚缙,是在那場瘟疫裡薨世的……連同四公主和燕妃娘娘……”
林禹赫忙擡手止住林芸,“不該說的不要說,爹叮囑你多年,你便總記不住。”
林汐之年齡最小,從不知還有這些人,隻在楚逍的案卷中看見過姓名和忌日,如今發現竟是他的兄長和姐姐,心有微瀾,“……鸾城雪崩……若二殿下去了,便會是頭功,可楚逍去了……”
楊舒沁聽說楚逍領兵赈災已往鸾城,漏夜而來,進門便高聲喊着,“嫂嫂!嫂嫂!”
幾個人聽見她的聲音皆感意外,林禹赫一瘸一拐地往回走,招呼起來,“都不是你們能管的事情,先回去吃飯吧,重音姑娘也一塊兒吃,當自己家裡就是。”
林安兒忙上前扶住,提醒道:“爹爹,這是譽王府。”
“哦……”林禹赫忽才想起,善意蒙了頭,說順嘴了,又道:“之兒替我說一次。”
林汐之掩唇一笑,“是是是,就是自己家,重音也來吃。”她走到重音身後,将她往院子裡推。
林安兒與鳳兒各在前後,手裡提着宮燈,一行六人回到寬敞通透的廂房裡,大寒的天,婢女小厮已又将菜熱了一遍。
楊舒沁跟着侍衛尋來,走到門口撞了滿眼熱鬧,愕然一瞬,歡喜上了眉梢,“哇!好熱鬧呀!看來是我想多了,嫂嫂多的是樂子。”
林汐之拍了拍身邊一張圓凳,“聽見郡主聲音,位置便快快留出來了。”
“謝嫂嫂!”楊舒沁到歸棠院向來與回家無異,走到林汐之身邊坐下,掃視席間女子,又望向林禹赫,“林伯伯好,我是安南,您可記得我?”
林禹赫知道楊舒沁,隻是甚少看見,笑着點頭,“郡主安好,之兒可有照顧好你?”
眼前的皆是女兒家,都是生得标緻的美人,有三個是自己的女兒,有三個是别人的女兒,他看着都歡喜,心想若都過得安樂,他便更歡喜。
“嫂嫂可好了,我定會護着嫂嫂的!”楊舒沁拍了拍胸脯,抿着嘴,鼓着腮,如孩子般誇張的堅定。
鳳兒忍不住笑了一下,“郡主都快把主上氣出毛病了。”
林芸和林安兒眼神一亮,閑話故事她們也是愛聽的,相互确認了一下,林安兒開口道:“鳳姑娘尋空與我們說說,到底是什麼趣事?”
提起楚逍,林汐之沒覺得這些日子有什麼趣事可說的,該怪的一直怪,該吵的沒少過,她不以為意,看鳳兒笑着點頭,她又思量起了楚逍去鸾城的事情。
楊舒沁沒聽見林汐之說話,轉眼見她定睛看着飯菜,以為她是餓了,“快吃吧,我都餓了!林伯伯也吃!”她往林禹赫碗裡夾了塊肉,自己也夾了放在嘴裡。
林汐之靜思無言,動作遲緩,筷子拿在手裡遲遲不動,重音與她對面坐着,輕聲喚道:“王妃?”
一雙雙目光落在林汐之身上,林汐之渾然不覺,依舊遊蕩在自己的思索中,喃喃道:“楚逍出城便遇到了開路的,若絞成了……”
“之兒,這不是你能管的。”林禹赫放下筷子,刻意敲出一聲響來,不在責備,隻在提醒,林汐之自幼心寬慢愣,醒得晚,累得快,他不知她有什麼本事,也不知她能有什麼本事,隻在意着她的安危。
林汐之回神後愣愣看着林禹赫,眨着眼睛,腦中空白了一下,不是嗎?不能嗎?
林芸發覺林禹赫似是嚴肅起來,忙起身夾了菜到他碗裡,“爹爹吃菜,之兒愣神是常有的事,您莫較真兒。”
林汐之看向長姐,眉間微蹙,彎起嘴角擺出一個弧度甚小的笑臉,不聲不響地吃起飯菜來。
席間衆人隻當她是慢愣,又起筷,相互聊說起了菜式家常,林汐之時不時回一句“是啊”、“對對對”,時不時給林禹赫倒茶,心思摻雜着,不想再有人發現她想着鸾城的事情。
三更靜夜,月薄重雪,楚勳憤郁難消,對着滿園白雪空喝悶酒,侍衛來報,“殿下,您要找的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