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痕依舊在蔓延,比方才揚給忠哥看時面積還要更大,顔色也更深。
甯姝似乎這才想起來胳膊上的東西。
明叙知察覺出對方的臉色不太對,于是蹙着眉停下腳步,語氣略重:“怎麼了?”
甯姝語氣中倒是沒有什麼起伏,很平靜的開口:“你知道漆料嗎?就是那種從漆樹上提取原料的東西。”
不明白甯姝為什麼忽然提出了這個話題,但明叙知還是點頭。
漆料是漆畫裡最基礎的繪畫顔料,他曾經也是見過學校裡其他學長學姐做過漆畫,算不上太陌生。
隻是,這和紅痕……
想到這裡,明叙知渾身都麻了,他一字一頓,難得完完整整不帶一絲陰陽怪氣地喊出了甯姝全名:
“甯姝,你最好别告訴我是我想的那樣。”
然而對方語氣誠懇,毫不留情地潑來一盆冷水:“也沒什麼大事,不過就是你想的那樣而已。”
短短幾分鐘,甯姝胳膊上的紅痕已然蔓延至頸間,連帶着她的呼吸都沉重了幾分:“運氣挺好的,口袋裡正好有兩袋漆料,不過我隻用了一點點,不會有什麼大事的……”
她話還沒有說完,身子卻先踉跄着歪了兩步,在即将癱軟在地時被明叙知一把扶起來。
“我看你是瘋了!”明叙知一邊扶着意識昏沉的甯姝,一邊飛速撥打救護車号碼,在确認對面聽清楚地址後才略微松口氣,旋即他又檢查了一下甯姝的情況。
見人還有口氣,一時半會兒死不了,明叙知就這方才沒罵完的話繼續咬牙切齒:
“我看你是真打算幹完這票就退出生物圈了哈,還是說你真的蠢到連大漆過敏會死人的常識都不知道?”
甯姝渾身無力,起紅疹的皮膚處是熾熱的灼燒感和腫脹感,甚至連喉嚨都難逃一劫,腫得她連呼吸都費勁。
但就算是這樣虛弱,這樣嘴巴在前面說,腦子在後面追的不清醒情況下,甯姝還是不放過任何一個和明叙知互損的機會。
隻見她唇角扯了一抹笑,一字一句說得艱難:“我要不這麼做,現在就不止我一個人出氣多進氣少,恐怕我們兩個都得被按在地上打。”
她說完似乎覺得不夠毒,又磕磕絆絆地補充:“你不知道感謝我就算了,竟然還說我蠢,真是讓人心寒。”
這派發言可謂是毫無任何邏輯與道理可言,純屬甯姝被逼瘋後的幻想。明叙知聽到最後,幾乎氣得想笑:
“甯姝,我真懷疑你九年義務教育中的思想品德課程是不是那個秃頂混混教的,否則怎麼能說出這麼喪良心的話來?怎麼,和那群人有仇的人是我嗎。”
甯姝微微眯起眼睛:“我可沒有,硬要某些人送我回家,要是沒……沒……”
她話說到這裡,忽然開始結巴,大腦好像在一瞬間徹底罷工。
甯姝覺得自己很困,但她又很明确的知道現在不是睡覺的時候,可架不住眼皮打架,睡與不睡兩個選擇像小人一樣在腦海裡打架。
迷糊間,她感覺自己被人抱着躺在了床上。
也就是在這一刻,甯姝徹底放松下來,宛若摁下了關機鍵,再也沒有了意識。
……
“這姑娘算是對大漆過敏中比較嚴重的人群,下次一定要記好,不要不做任何防護就直接接觸漆料。”
周圍不算特别安靜,時不時傳來幾聲交談的低語混合着鐵質推車移動的“窸窣”聲入耳,甯姝一時有些茫然。
她下意識地想要撐着身子坐起來,卻被人一把攔住:“哎别動,你手上還吊着水,動來動去,小心鼓包。”
面前穿着白大褂的女醫生将她動作制止住,同時有些不悅地向着旁邊的男人示意:
“你這小夥子要注意觀察病人情況,水掉完了或者是其他突發狀況要及時和護士說,不要杵在這裡像根木頭一樣,要不然的話,你還不如回去睡大覺,還在這裡陪護幹嘛。”
這女醫生說話毫不客氣,饒是平時自诩嘴毒的甯姝都不由驚歎。
總覺得在這醫生開口的下一秒,明叙知就真的擺手撂挑子不幹。
她這邊聽的心驚膽戰,不停偷瞄明叙知表情,生怕這人同樣譏諷開口,畢竟這家夥戰鬥力也不是吃素的,在醫院裡和醫生吵架的事情傳出去總歸是不太好。
但事實證明甯姝想多了。
明叙知絲毫沒有任何不悅,甚至還很禮貌的賠了個笑臉,那醫生這才算是放下心了,又囑咐了幾句才去忙其他的事情 。
“醒了?您這一覺睡得可真奢侈哈。”
明叙知順勢坐在隔壁的空床上,不知出于什麼心理地鼓了鼓掌:
“你知道醫生聽說你是故意把漆料塗在身上時是什麼反應嗎?幾乎是剛給你挂上過敏藥就求我帶你去隔壁精神科看看腦子。
那速度快的,看得出是真的很害怕你一睜眼就具有攻擊性精神病誤傷人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