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甯姝好巧不巧摔傷了腦袋,這幾天總是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玉姨和大龍逮着空來醫院,卻又害怕打擾甯姝休息,不敢久待,大部分時間還是她一個人在醫院裡無所事事發呆。
期間老方倒是來了一趟,捧着果籃眼淚汪汪,五十老漢愣是哭成了個淚人,恨不得直接躺床上替她受這罪:
“嗚嗚嗚,都是我不好,要是不接這單子就不會出事了,嗚嗚嗚,我對不起你啊!”
甯姝吓了一跳,要不是手上還吊着輸液瓶,恐怕也得下床坐地上和老方一起哭。
最後還是過來探視的郁憶連哄帶拖給人帶走,順便帶了個一個消息——
這幾天等甯姝休息得差不多了,可能會有警察過來做筆錄。
郁憶歎了口氣,随手抽了張紙糊在老方臉上,擡眼看向甯姝:
“學校會很嚴肅對待這件事情,警察過來問話的時候,我希望甯小姐可以盡可能把事情說清楚。”
女老師的眼神很真摯,又帶着認真和韌勁:
“這件事情不僅僅是對甯小姐的身心造成了損失,更是很有可能代表着學校裡有很多無辜的孩子也在遭受這些霸淩。我身為老師卻沒有發現,是我的失職。
所以,我希望可以配合校方,盡可能去彌補自己的錯誤。”
甯姝看着那姑娘,倏然彎起唇角:“放心吧郁老師,我一定,會盡自己最大努力去配合警察。犯錯的那些人,一個都跑不了。”
是啊,甯姝不過一個路過打醬油地校外人員,都可以被這樣肆無忌憚的欺負。
那麼這些被聚集在學校的孩子呢?
穆心藝就是一個代表,而往更深的地方看去,這其中有多少人正在遭受校園暴力?
換而言之,又有多少像朱夢這樣肆無忌憚的霸淩者正在吸食被害者的血肉,最後還美其名曰地披上“小打小鬧”的遮羞布?
甯姝攥緊手心。
那一跤倒是摔得狠,以至于那些陳年舊事一起被摔出來,時不時在眼前晃悠兩圈,像難纏的蒼蠅。
這邊郁憶見甯姝阖上眼睛,以為她又困乏起來。也沒多問,隻是默默将老方扯出病房,留下空間讓甯姝休息。
……
正如郁憶說的沒錯,幾乎是隔天,就有警察登門做筆錄。
洪警官再三和醫生确認了甯姝的身體情況,确認她恢複得差不多,可以接受問話後,才敲響病房門。
甯姝放下手上的畫紙,對着門口喊了聲:
“請進。”
依舊是洪警官外加年輕警察的搭配,隻是這次場景不是在警察局,而是換到了充斥着消毒水氣味的醫院。
“洪警官,又見面了。”甯姝臉上帶笑,指了指旁邊的空位道:“兩位要不坐下說?”
洪警官也不客氣,坐下後直接開門見山:“要是沒有什麼問題的話,可以先大緻說一下那天的具體情況。”
甯姝重新拾起畫本,自顧自畫了幾筆:
“警察同志,可能是受傷摔壞了腦子,我這幾天其實不太能想到什麼。”她垂下眼,盯着眼前的紙張:“包括那天從樓梯上墜下來的細節,我也記不太清楚了。”
身上還有傷,甯姝這幾天謹遵醫囑隻能吃一些清淡的食物,再加上頭腦時不時一陣劇痛的影響,她比之前還要消瘦不少。
洪警官看着眼前這個面色蒼白的女孩,難得沒有像之前出警那樣強勢:“不用那麼勉強,特别細節的地方可以慢慢來,我們這次來主要還是想确認一下,你受傷究竟是人為還是無心?”
甯姝攥着筆,心中更加明晰。
方才郁憶說的那一番話她就已經發現了問題。
按照甯姝對朱夢兩人的預判,在她墜樓之後,這兩人一定恨不得趕緊跑路,等到警察來到案發現場時,肯定隻有自己一個人。
那麼為什麼郁憶這麼笃定,自己是遭受了校園欺淩呢?
答案很簡單。
甯姝眸色一沉,猝不及防地捂住腦袋,面露痛苦之色,喃喃道:“我不認識你們,放開我!放開我!求求你放下刀,不要劃我的臉!”
她掙紮的動作很大,也不顧手背上正在輸液的針管,顫抖着哭出聲。
一旁的年輕警官吓了一跳,連忙向前安撫制止,洪警官則擰眉摁下床頭旁邊的呼叫鈴。
誰知道他這一舉動好像更加刺激了對方。
甯姝吓得猛然往後躲去,幸好被及時趕來的護士摁住,這才沒有翻下床。
“我真的不認識你,朱夢這個名字我聽都沒有聽說過……”
“警察同志,患者的狀态不是特别好,”護士長捏着被迫拔出的針頭,言語間禮貌卻不容置喙:“
她傷到了頭部,很有可能是因為腦症蕩而産生的應激反應,您看要不改日再來調查吧。”
洪警官抓住了關鍵詞:“應激反應?”
護士見甯姝的情況稍微緩和下來,這才抽出空回複到:“沒錯,應激的情況可能是患者曾經遭受過的刺激,造成腦部細胞受損,精神容易産生恍惚,暴躁,或者驚顫的現象。”
“那也就是說,患者剛剛說出口的名字,很有可能就是造成她刺激的關鍵?”
洪警官說着,将手中的東西整理好,旋即起身吩咐道:“去查一下學校裡有沒有叫朱夢的人。”
甯姝聽到“朱夢”一詞又是一個激靈,抓着護士的衣角就向她身後藏。
也正是這麼一閃身,她原先放在床頭櫃上的一沓速寫紙随着她的動作被打翻在地,紙張飄飄灑灑落了一地。
洪警官下意識彎腰去撿,卻在看清畫紙上内容的時候動作頓了片刻。
良久,他才直起身。将理好的畫紙重新放回原位,對着護士道了聲謝後領着小警察離開病房。
……
“我覺得那姑娘不太對勁,”小警察看着手上的筆錄,腳踩在馬路牙上,皺眉:“哪有人說瘋就瘋的,上一秒還好好的,下一秒就就又哭又鬧。”
洪警官看着手上順出來的速寫紙,表情淡淡:“為什麼說人家不對勁?你又不是學醫的,萬一這個現象是正常的呢?”
“可是之前醫生已經說她恢複的差不多了,再者我們現在不是還在懷疑她究竟是自己摔下樓還是人為的嗎?”
小警察說着,忽然隻覺得腦袋上一痛,腳一崴,差點摔了個狗坑泥。
他不滿地回頭一看,就見洪警官舉着紙張卷成的紙筒,作勢還要再敲:
“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對外說是已經明确是人為?”
小警察滿臉懵然:“我以為洪叔你已經掌握了證據才說的,那我當然要無條件追随你。”
“滾!”
洪警官簡直要被氣樂了:“你的腦子才是被摔壞的那個吧!她身上多處傷口都為細長劃痕,一眼就知道是美工刀所造成的。
更何況她腰部所受的傷,對應當時衣服上的污漬來看,很顯然是被人踢打所緻,這還不夠明顯嗎?”
小警察被這麼一點,略微有些門道“雖然咱們可以看出來她的傷口為人為,但是沒有實質性的證據,也很難調查出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