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年芳齡十九,雖然不是塊讀書的料,職高出來就直接混成了社會的打工人,但是沒關系。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莫欺少年窮!
甯姝知道大龍在想什麼,她輕笑了聲:“你這才哪到哪,人生路還長,慢慢來,以後混出頭了别忘了救濟救濟我。”
大龍吃下最後一口丸子,頗有豪士飲酒的做派:“那祝我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氣氛莫名其妙就燃了起來,甯姝抽抽嘴角,擺擺手謝邀:
“婉拒了哈,我不行,我玻璃心,我三百六十行,行行幹破防。”
……
兩人有一茬沒一茬地唠了半天,眼看着時間不早,甯姝站起身,拒絕了大龍小三輪的送行邀請,慢悠悠地向果攤那邊步行。
已經過了正午,冬日的天晝短夜長,下午的陽光雖熱烈,但還是少了幾分暖意。
甯姝裹了裹玉姨讓大龍送來的圍巾,心中暗自思索。
倘若晚上的水果店可以面試成功,那就意味着她暫時有了一份收入來源。
她不至于餓死街頭。
但可能也不會過得太好。
所以必須再找幾分零工貼補,把畫攤和燒烤店缺失的資金補回來。
思維發散,甯姝腦海中不合時宜地出現了明叙知那張臉。
像他那種一眼精英藝術家的做派,可能日常就是在畫室輔導學生,空閑時再投幾個畫展拿拿獎鍍金,悠閑自在,一輩子不知道苦難為何物。
同樣是美術生,還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明叙知恐怕一輩子受過最大的苦難,就是上午在公園裡被大娘纏着聊了兩個小時的相親對象。
還是拜她所賜。
想到這裡,甯姝心中稍稍平衡了一點,她點開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又确認了一下具體地點。
雖然時間還富餘,但水果店也就兩個路口的距離,她索性邁開步伐,想着早點過去蹭個好印象。
不曾想沒走一段距離又見到了個老熟人。
李嬸站在烤紅薯的爐子旁,笑着對她招招手:“小甯來啊,嬸子給你好吃的。”
“李嬸,你不去老地方擺攤啦?”
她和李嬸曾經在一塊擺攤,甯姝賣畫,李嬸那會子還是賣澱粉腸的,奈何老是烤焦,生意了了。
于是她一狠心,幹脆收了攤子,沉下心去進修小吃手藝,發誓歸來時要成為小吃街一姐。
誰知道甯姝和她再相遇時,烤澱粉場攤子已然被推翻,取而代之的是紅薯小車,兼賣糖炒栗子和冰糖葫蘆。
李嬸遞了把小勺子給甯姝:“原先小吃街那兒準備重新規劃,沒啥人再過去,我也就随便擺了,沒想到生意還不錯,這地兒好啊!”
她說到這裡,忽然意識到有幾分不對勁:“你常在那兒擺攤,小吃街的事情你不曉得?”
甯姝挖了一勺紅薯,入口甘甜軟糯,忍不住回味了一下才開口:“我好久沒去了,畫攤子黃喽。”
“咋喽?”李嬸邊說着,又挑了個袋子裝了把栗子,随後仿佛想到了些什麼:“哦喲,光說這個了,上天你那轉賬收到了伐?”
甯姝一愣:“什麼轉賬?”
“就是那一摞子畫呀,”李嬸比比劃劃:
“黑咕隆咚的,看上去跟稻杆燒焦畫出來的一樣。那天幾個小娃娃一眼就看中了,挑挑揀揀選了一堆嘞。”
甯姝眉毛逐漸皺起。
他們這群擺攤的小販之間關系熟絡,平常代看個攤子什麼的也不是怪事。
所以……
“當時你又不在,幾個娃娃要得又急,我就按着你平常賣小畫的價格讓他們掃給你,”李嬸頓了頓道:“不會沒收到吧?”
她心中猜測逐漸清晰:“嬸子,你說的是不是壓在攤子右上角的那一摞,專門畫路過行人的?”
“哎對對對,”她小老太太忙點頭:“就是那一堆,專門畫小人的。”
烤紅薯的熱氣從指尖傳來,甯姝沒想到真相原來是這樣。
她抽抽嘴角,瞬間有了一種寡婦被造黃謠的無力感。
那她之前被明叙知追殺的種種算什麼?
哦,原來是算她倒黴,嘻嘻。
這邊李嬸還在小心翼翼觀察她的表情,見小姑娘的表情陰晴不定,剛想開口,就聽甯姝道:
“嬸子沒事,錢我收到了,放心。”
小老太太表情瞬間放松下來:“我就說嘛,幾個小娃娃不可能弄虛作假,他們都是好孩子。”
甯姝欲哭無淚地點點頭。
然而她還是哭早了,接下來的一幕才稱的上是真正的炸裂。
李嬸頗為神秘地牽起她的手,悄咪咪往斜前方一指。
“你老是跟嬸叨叨帥小夥,你瞧瞧,那個你喜歡不?”
甯姝順着李嬸指得方向一看,又吓得閉上眼睛——
那是一個水果店,店前的男人袖口微挽,正手腳利索地拎着半截甘蔗。
暖黃的燈光在他深邃的面容上劃開一道黑白分明的影,張力十足。
如果不是長着那樣一張臉的話。
甯姝痛苦閉眼,李嬸大驚失色:
“小甯?哎,怎麼倒了,有沒有人啊,這兒有娃娃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