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花娘子見含璎帶着寶葵姐弟挪地兒,忙問:“小娘子不在橋頭了?”
含璎道:“今日出去轉轉,還回來的。”
馬四郎兩道濃眉一挑,“小娘子莫不是昨日誇下海口,後悔了,想跑麼?”
含璎指指他,哼了聲,還他一句,“等着拜師吧!”
豆花娘子聽她說還來,面上不由帶出笑,恰巧來了客人,沒顧上細問。
另兩家賣虎皮雞爪的都在香栀弄尾,挨着春住戲樓。
含璎找過去,支起攤,竿上張挂起新做的招子。
賣雞爪的兩家一男一女,男子三十來歲,長挑個,生了張麻臉,含璎聽路過的熟人喊他張麻子。
女子身量苗條,面上搽了厚粉,辨不出歲數,一身衫裙顔色倒是鮮嫩。
張麻子吆喝起來聲極大:“虎皮雞爪,一斤隻要二十五文!”
但凡路過的,便沒聽不着的。
惟恐人家不知他賣得便宜。
含璎有些後悔将攤位支在他這一側,耳朵簡直給他震得嗡嗡響。
粉面娘子倒不吱聲,秀秀氣氣的,有客上門,也隻小聲報個價。
他二人似都認得含璎,含璎一來,有意無意地瞟她好幾眼。
張麻子總有歇息的時候,含璎便趁他沒聲,喊兩句,“寒記虎皮雞爪,兩個十二文,五個二十五文,十個四十文!”
有那沒買過虎皮鳳爪的聽得一驚,“小娘子這雞爪頗貴。”
張麻子一副老實相,袖手道:“某是實在人,賣雞爪賺幾個辛苦錢,不似那等黑心的。”
寶葵氣得扭頭瞪他一眼,礙着街上人多,沒好意思開口。
含璎聽着也覺刺耳,此人借她的光賣雞爪,她沒說什麼,他倒先陰陽怪氣地影射地?
她暫沒理他,壓着不快,對那人笑道:“我這虎皮雞爪乃是依祖傳秘方而制,用料講究,所費頗多,自是價高些,郎君嘗過即知。”
那人尚在猶豫,含璎攤位前有客來了。
是在春住戲樓與她買過雞爪的團團臉伍娘子。
伍娘子熟練地要了個大份,笑道:“小娘子不是說在橋頭麼?”
含璎給她裝雞爪,尚沒開口,先頭嫌貴的那人唉了聲,擡手一指張麻子,替伍娘子心疼道:“這家隻要一斤二十五文!”
伍娘子沒動,隻偏頭瞥了眼張麻子的攤位。
那雞爪顔色重,幾乎沒出虎皮,亦沒用蓋布,雖則天涼,蠅蟲少了,可街市人來人往,難免着些塵土。
伍娘子也是個妙人,旁的不提,隻道:“吃慣了。”
見招子上的“寒記”二字,問:“上回小娘子隻說在橋頭賣雞爪,沒提字号,這字号是新起的?”
“寒記是家母的老字号,原就想用,一直沒顧上做招子,便沒說。”
含璎将裝好的雞爪遞過去,掃了眼張麻子,笑道,“早先隻我賣虎皮雞爪,現下别家也賣,這雞爪雖人人賣得,各有各的好,可各家方子、用料不一,須得有個區分。”
伍娘子接過雞爪,附和道:“小娘子言之有理。”
又對那遲疑不決的食客道:“貴有貴的理兒!”
陸續來了些熟客,有些已嘗過另兩家的,見了含璎,便直奔含璎來了。
“小娘子起字号了?”
“早該有個字号,”有人歎了一句,又壓低聲兒道,“鄰家聽某說虎皮雞爪好,在别處買了,非說我诓騙人。”
還有道:“寒記才是正宗虎皮雞爪。”
含璎在,那兩家生意自是淡了些。
張麻子摔摔打打,一見含璎攤位前來人,便沒好臉。
對過粉面娘子仍是一聲不吭。
含璎擔心這兩家帶累了她這虎皮雞爪的口碑,她來兩日,便是想叫食客記住寒記,倒沒想斷人家财路。
阿娘說亦有那不重口腹之欲、又囊中羞澀的食客偏好量大實惠。
遊菀厭惡街市人口密集,氣味雜亂,她此番因偷着出門,沒乘馬車。陸家那老虔婆不喜家中女眷外出,整日防賊似的防着。
她沒立即上前,站了片刻,遠遠打量着含璎。
昨日得知搶婚之事,她氣得一夜未能好睡。
陸子琤竟鬼迷心竅至此。遊含璎也值得他這般?他便是放不下,人家有了周從寄,未必還能惦着他。
眼下時日尚淺,遊含璎那蠢貨恐怕還沒嘗夠苦日子,以為跟着周從寄有盼頭呢。
此刻又見含璎當街賣雞爪,與些市井小民糾纏,心中舒坦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