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暖和司與在竹樓附近蹲了三天的點,終于摸清楚了元寨中人的守備規律:一次在午後,一次在半夜,還有一次在朝日時分。
而據司與的觀察,其中半夜值守的人是三批人裡內力最強的。齊暖在午後和朝日稍稍猶豫了下,最後選擇了午後動手——朝日時人們往往神清氣爽,是精力最充盈的時候,後者可就不一定了,畢竟天氣也越來越熱。
在第四天的午後,趁着竹樓之上寨民下樓、要和新人交班之時,司與帶着齊暖飄飄然落到了竹樓巡防的死角處,齊暖在這裡稍作隐藏,而前者則無聲無息地潛入到了樓中,放出了早就準備好的迷煙。
這迷煙并不是一放就倒的那種,畢竟這樣也太明顯,反倒不妥。竹樓中巡防的衆人隻覺困意漸漸上湧,紛紛哈欠連天,卻以為是這濕熱的環境作祟,抱怨着何時吃飯、何時換班,也就松松垮垮地提着弓箭繼續在走廊裡走着,實際上早就因為迷煙的效果而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
司與眼見一切順利,也就使着輕功飄下樓去,在竹樓的陰影裡找到了一直觀察着周邊情況的齊暖。
齊暖捂着微痛的心口,向他微微點了點頭,示意目前一切安全。司與看着她眉頭微皺的模樣,便問:“你可還好?”
“無妨。”那點刺痛轉瞬即逝,齊暖簡短地回複了他的關心,“我們趕緊走吧。”
于是他們又輾轉找到了地道的入口。比起之前,地道的入口被假草遮掩,和周遭環境幾乎完美地融為了一體,要不是司與還記得之前的位置,再加上他們的蹲點,隻怕就要錯過去了。
齊暖蹲下去,将擋在地道之前的假草撥開,正打算下地道,卻發現地道上新安了一個開門的機關,比起上次莫名其妙的陰支陽支轉盤,這道新的機關顯得更加莫名其妙:
機關裡是一個正方形鐵框,而框中放着寫着從一到八數字的小方塊,隻留了一個和方塊大小一緻的小方塊。齊暖試着動了動那些寫着數字的方塊,發現它們是可以由着那空缺進行移動的。
按理說這機關的原理很簡單,齊暖小時候就曾玩過這樣的遊戲:将這些打亂的方塊按照數字的順序排列好就可以了。于是齊暖動手能力很強地将這些方塊排好,然而當她完成這一切、試圖打開機關的時候,結果卻讓她失望了——也是,如果真是這麼簡單的益智遊戲,那這機關似乎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遠處似乎傳來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齊暖自知能力有限,便站了起來,向身旁一直看着她動作卻沒說話的人求助道:“師兄,隻怕是要你來才行了,得快些。”
司與嗯了一聲,像齊暖一樣蹲在了機關之前,卻沒有立刻動作,而是将自己的手伸到他自己的面前,看了看。
齊暖看着這熟悉的一幕,才想起來這人可是會暴力破機關的主。于是她趕緊補充了一句:“若師兄有頭緒的話,便将它打開就好……不必動武。”
司與聞言一怔,顯然也是想到之前和齊暖在石門前的那一幕。“不會的。”他唇角不明顯地揚起了一個弧度,已然放下了手,在細細摸索了一遍機關之後,非常笃定地按在那正方形鐵框旁,将它向右扭轉了半圈——齊暖這才驚訝地發現,這鐵框竟然是可以動的,她之前從來沒想到過這種可能。
機關自然沒有因為司與的這個動作而被打開。司與湊近看了看被齊暖按順序擺好的數字,又把剛才扭動的鐵框扭了回去,以一種齊暖無法理解的順序把數字再排了一遍,再次扭動鐵框時的方向卻是向左。
利落地做完這一切後,司與伸手握住了鐵框下的把手,輕輕地一提,這機關便被他打開了。
齊暖忍着滿腹的疑惑先下了地道,在司與将假草蓋回機關,下到了她的身旁,又把機關複原好,才出口問道:“這機關你到底是怎麼解開的?”
包括之前那個地支機關,她也很疑惑他是怎麼解的。
然而司與卻隻是簡單地回答着:“一點觀察,以及……直覺。”
齊暖這下真的有點驚訝了:“就憑這些?”兩次了他都沒出任何一點岔子?
“嗯。”司與的眉頭稍稍皺了皺,卻不是因為齊暖的提問,而是因為這些破機關的直覺就像他讨厭黑衣、喜歡齊暖一樣——毫無蹤迹可循。但齊暖一直在等着他的回答,他不好說這些,最後隻道,“我能看出來這些機關鑄造的邏輯,也許生來便如此吧。”
“怪不得師母要收你做徒弟。”齊暖的心口又是轉瞬即逝地一痛,她沒把它放在心上,隻如此感慨了一句,卻也并未多問,轉身取出火折子來将它點着了。
司與未置可否,隻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後,和她一起下了樓梯,向地道的深處走去。
這地道實在是太漫長了,上次齊暖是半截才醒,醒來後又擔心着未蔔的前路,硬扛着沒說話。不過眼下和司與已經說開,前方又沒什麼異常,齊暖便有心找點話說,不然氣氛也太尴尬。于是她輕聲喚道:“師兄。”
“嗯。”司與便應,聲音在幽長的地道裡伴着水滴滴落聲層層疊疊地回響着。
“如果你沒被師母收為弟子,你想過怎樣的生活呢?”齊暖又把自己的聲音壓低了些。
“先活着吧。”司與默了默,也将自己的聲音壓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