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介安下意識伸手抱住,是大花從攤主腿上跳下來,挂在他身上黏人磨爪子。
“你沒事吧?”攤主三步并作兩步,趕忙上去抓着人上下查看。
“沒事吧?”顧言卿反應過來,重複着攤主的話左右拍拍。
“沒事,是這個小東西。”
宋介安捏住大花的後頸肉,大花還在不依不饒地勾住他胸前的衣服。
“哎呀,大花平常都很乖的,今天怎麼了?”攤主抱住大花假模假樣訓它,“怎麼這樣不乖。”
“對不住,大花今天有點亢奮。”攤主歉疚地同宋介安道歉。
“沒事,反正也沒傷到。”宋介安無所謂地拍了拍他身上沾着貓毛。
顧言卿似想到什麼,貼着宋介安聞來聞去。
宋介安雙腳凍住,身體後傾僵硬地抵住她的頭,“做什麼?”
“攤主,你見多識廣,你聞聞大花是因為這個氣味吸引的嗎?”顧言卿沒回宋介安,喊着哄大花的攤主過來。
“哎,我來聞聞有什麼味。”攤主一樣湊到宋介安身上嗅來嗅去。
宋介安不習慣與人靠太近,忍着沒有飛快後退。
“阿偕忍耐忍耐。”顧言卿安撫着繞道後背去順了順。
于是兩個人小狗似的圍着他聞來嗅去。
“這味有點熟悉啊。”攤主摸着下巴琢磨,這時才想起來反駁,“沒有見多識廣啊,别戴高帽。”
“是是是,您仔細想想在哪裡聞過見過?”
顧言卿算是明白,攤主就是個愛錢愛面的人,投其所好即可。
“想什麼呢?先坐下吃飯吧!”宋介安愣怔站着,顧言卿擺手緻意他坐下。
“好。”
大花又圍上來,攤主嘴裡念念有詞地繞圈,一圈,兩圈……
“大花這是賴上你了。”顧言卿笑着劃拉着大花腦袋上的毛,可惜白毛大花眼裡隻有宋介安。
“如今是迷蒙不明加之誘惑在前,等氣味消失,它可就不一定纏着我。”宋介安隻是輕飄飄瞥了大花一眼,話是說大花的,眼睛确是鎖定顧言卿。
“那也不一定,若你天生就該招人喜歡呢,哦不招貓喜歡。”顧言卿的話清亮亮的,軟談麗語最是戳人肺腑。
“喵。”
“大花真漂亮。”宋介安的指尖輕輕劃過大花的脊背,清風般的面孔挂上溫情缱绻。
“風雨又來了。”清風輕輕拂過她的臉。
煙袂霞衣春帶雨,雲鬟霧鬓曉梳風。
“想到了,想到了。”攤主大呼一聲,在幾間房裡跑進跑出,最終握着一束枯枝杆出來。
“這個,你身上就是這個味。”
攤主将枯草枝放到兩人面前,而後一屁股坐下來。
“沒有氣味啊。”顧言卿拈過一枝,放到鼻子前。
攤主咧開嘴嘲笑:“當然沒氣味啊,你看這都枯了也知道放多久了。”
“這種草叫香薷,氣味和他身上差不多,有貓聞到就會很激動。”解釋時攤主一臉得意之色。
“原是如此。”顧言卿恍然。
“隻是現在初春,香薷應該還沒長,你們在哪沾上的?”
“誰知道呢?”顧言卿有意略過話題。
“行了,難怪我們大花那麼喜歡呢。”攤主抱走大花,喵喵地逗大花,“錯怪我們大花了。”
“喵——”
顧言卿低頭沉思,攤主什麼時候怪罪過大花了嗎?
結論就是,沒有。
她無奈搖頭,回宋介安一個無可奈何的笑。
後院通鋪關門閉戶。
“這明顯是兩個人的字。”
顧言卿左手握了兩份,右手握了三份,隻看一眼就就覺出不一樣。
第一、二張與另三張有很大不同,第一、二張是兩封信,紙上沒有香薷的氣味,從字迹看,寫的人應該有過讀書習。
另三張香薷氣味重,字迹潦草,錯漏百出,就像初初學習寫字的小孩寫出的東西。
最初兩封信被人揉成團糊上泥細緻地制成小菩薩像,手法不夠娴熟,但細節用心仔細。
後三張與第一次菩薩像隔着多層,更像是菩薩越做越大,後來粗略糊上的。
“爹娘,我在軍中一切安好,吃得好睡得好,隻是時時想爹,娘,還有秋芳,想起爹的腿疾,家中的農事沒人打理,想起我走時娘還生着病。”
顧言卿一字一句念着信裡的内容。
“還有秋芳,我們才剛成親,不知道我能不能從戰場上活下來,我們還會有再見的一天嗎?秋芳還會等我嗎?”
顧言卿放下去,拿起第二封,“這是封家書。”
第二封信更是簡短,僅有幾句話,“爹娘,等你們看到這封信時,我大抵已經不在了,我不甘心!”
“這人死了。”顧言卿唏噓,“算算年頭,大約是七年前賀蘭山兵禍的亡兵。”
“那隻有三個人了,他爹,他娘和秋芳。”宋介安收攏兩封家書,遞上另三張。
“這和王膽一家有什麼關系呢?東西不該出現在王膽家。”細長眉毛凝起,顧言卿尋思着此人是否與王膽一家有什麼關系。
“王膽并沒有兄弟姐妹,這人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或許有可能,”
“有可能什麼?”顧言卿追問。
“有可能這人是王膽她爹。”宋介安說出個最不可能的猜測,“或許此人不是七年前賀蘭山兵禍的亡者,二十多年與北地大小戰役中死去的士兵。”
顧言卿表情複雜,破滅他驚人的猜測:“年齡對不上。”
顧言卿拍了拍宋介安,故作老成,“年輕人,想的太簡單了。”
“是介安的疏漏,還是言卿想的周全。”宋介安從善如流拱手作揖。
顧言卿掩面長吸一口氣,打起精神,“别鬧,繼續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