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卿看着宋介安抱着菩薩像抱書卷一般,忍不住抿直嘴角。
“除了那個床,整間裡就還有一個木箱子,一個供桌,我都看了,沒有血迹,沒有夾層。”
顧言卿走着走着突然抖一下,“床底我也爬進去看了,除了灰就是滲下去的血。”
說到這她整個人都不好了,仿佛被灰塵腌入味了。
幹枯皲裂的血片反複碎成粉末沾在她身上,簡直讓人不爽。
“你那邊如何?”
“相比于老人家和小孩,王膽夫妻倆的房間好了不止一點,”宋介安頓了一下繼續說,“至少他們有窗子,能見光。”
“不過有一點是一樣的,血灘在床上。”
顧言卿回頭望,所有的光線止步于裡屋口,昏暗得像夜間的巷口,可以淹沒每一個晚歸的行人。
她重新向前看,宋介安站在她身邊,不說話平和的模樣,就像一個對主子聽之任之的書童。
當然,還沒有如此有能耐的書童。
“紅布還是太顯眼,就這樣出去,能不能走出村子還有待考究。”
換成其它顔色的布依舊有風險,進到村子裡兩手空空,走出村子多個“寶貝” ,任誰都要多想。
很是不巧了,兩人今日出門為了方便,穿的又是窄袖合身的衣裳,也沒有地方藏起來。
宋介安寬心道:“往好處想,我們進來他們都未曾阻攔,不見得出去就會遭殃。”
“是嗎?”顧言卿沒有感情的牽扯嘴角。
天公作美,兩人趕上了老天爺大發善心的時刻,天空飄起小雨。
下雨都知道回家,都不例外一個個跑回家去。
雨越下越大,兩人淋着雨往村口去,雖然沒用,顧言卿還能有胳膊擋着頭頂,但宋介安護着菩薩像,便不能護着自己大的頭頂。
“這回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
宋介安的頭發濕哒哒的,碎發黏在皮膚上,雨水從額頭往下流,穿過鼻梁,沿着下颌滴答滴答落進衣服裡。
胳膊擋住的一片頭頂漸漸濕黏,雨水落進袖管,打濕顧言卿的鬓角,雨水公平地流過頸颌。
她擡頭被雨水打顫睫羽,視線一陣朦胧,險些看不清宋介安。
她喃喃自語,“雨難停了。”
整條道上除了兩人再沒有旁的人,擔心雨飄進房舍的王家堡人門窗合得緊緊的。
顧言卿跑得飛快,閃出一條縫的眼睛恍惚看見有戶人家的外窗沒掩,一雙眼睛閃過。
“哎,哎。”
顧言卿聽見一道渾厚人聲的招呼,她一路跟在宋介安身後,避免雨水落入眼框裡,餘光裡隻能看見宋介安的腿。
此刻她擡起頭,發現她們已經跑回茶攤,總算有個避雨的地方。
顧言卿筋疲力盡,一停下來便再也提不開腿。
店家緊張道:“怎地淋成這樣?也該找個地方不先避避雨?”
顧言卿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隻搖搖頭說:“未曾想雨如此大,下下來就不停了。”
抱着東西的宋介安更是成了落湯雞,身上都濕了,縱使再小心,菩薩像也難免跟着遭殃。
一佛不經二手,宋介安拿出泥像放在幹燥的桌上。
“啧,都濕透了。”
宋介安看看顧言卿,伸手捏住她的衣袖擰出水來。
“我自己來。”
店家不說話了,眼神探究地看着紅布蒙住的菩薩像。
顧言卿裝作沒看見,清楚這店家怕是以為是什麼寶貝。
“一直穿着濕衣服會生病的。”店家給兩人倒熱湯暖身子,關切道。
大雨瓢潑,打在茅草上,世界一陣嗡鳴的雜音。
顧言卿支着腦袋,一口一口喝着熱湯,“那也沒招。”
顧言卿潮濕的頭發一滴一滴蓄着在頸間落下水線,涼得她一陣哆嗦,伸手去抹。
“店家,你這有幹布嗎?”
店家搖頭:“我這哪裡會備這個。”
一隻白淨的手拿着帕子遞到她面前。
“還幹的。”
是她給宋介安擦手的那方粗布帕子。
顧言卿沒接,宋介安失笑。
“幹淨的。”
顧言卿眼睛從帕子上移到手指上,是白璧無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