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風今日還沒停歇,陰雲遮蔽了太陽,天氣暗沉,光線暗淡。
“兩位大人也是要出驿站嗎?”門前的驿卒遞上馬車的缰繩。
宋介安擡眼看去,“又是你。”
顧言卿也應聲擡頭,對此人隐隐有印象,是那一晚守門的驿卒,
驿卒受寵若驚,“大人還記得小人。”
“大清早,怎麼說是也?是有大人出驿站了嗎?”顧言卿問出心裡的想法。
“正是正是,不久前盧大人的馬車也是小人從馬棚裡牽出來的。”驿卒憨憨一笑道:“一大早,西安府的人就派人來了,還是小人開的門。”
顧言卿看着宋介安自然地從驿卒手裡接過缰繩,熟練撿起誇獎的話,“辛苦你了。”
宋介安充當起任勞任怨的随從,從懷中掏出碎銀,不由他反應按到他手中。
驿卒扯開嘴角驚喜,沒想到随口的一句話竟會有打賞。
“謝謝兩位大人。”
顧言卿拍開宋介安的伸出的手,無視他的殷勤,說:“走吧。”
定平不知因何事外出,今日便由宋介安來當這個馬夫。
顧言卿看着他駕車的把式,沒忍住問道:“往日定平都跟在你身邊,今日倒舍得放他一天。”
“話可不能這樣說,有失偏頗,我可沒有拘着他。”宋介安為自己抱屈。
一陣風刮過,顧言卿幹脆放下車簾,晾着宋介安。
宋介安好笑的看着自己手中的缰繩,不怒反笑,隻想着偏教自己惹惱了溫吞性子的人,生該為人家鞍前馬後。
“嘎吱嘎吱——”車軸發出刺耳的聲音。
灰石闆鋪就的道路凹凸不平,馬車行進颠簸,停在一處路口的茶水鋪。
茅草潦草搭蓋的簡陋廬鋪,放着兩張桌子,店主見有人下來也不曾攬客,坐在後方等着。
“下來歇歇吧,這路越來越難走了。”
顧言卿扶住宋介安的手臂,探出身子徑直跳下馬車。
“正好這有鋪店。”顧言卿看着一路上唯一一家歇腳地說。
“兩位坐下歇息喝點熱茶吧。”
聽見兩個人的對話,店家才笑着迎了出來。
顧言卿帶着人坐下,轉眼的功夫,店家就提了壺茶過來。
說是茶并不準确,更趨近于熱水,粗糙細碎的葉子飄在上面,熱氣帶着褪色翻騰。
“客人,您的茶。”
店家一邊倒茶一邊自然道:“客人不會是要到王家堡去吧?”
店家眼睛滴溜溜的轉,眼神好巧不巧落到拴着的馬車上。
期間,宋介安盡職盡責擦拭顧言卿桌前不存在的灰塵,顧言卿微微推開他的手。
顧言卿狐疑:“為何如此說?難不成那地去不得?”
王家堡是西安府轄地,地方不大卻不可忽視。
王家堡原是西安府城郊的一片荒地,草木荒蕪,麥粟不生。
因二十多年前,元樂太子穿越亦不剌山,力戰鞑靼,将其驅逐出陳國北境後,北境十二衛削減兵力,其中三分之一繼續駐守邊疆,三分之一随元樂太子班師回京,還有的三分之一卸甲歸田,聚地而居,以待後事。
西安府設立屯田,部分從甯夏衛下來的士兵極其家屬開荒耕作,漸漸地,軍屯民屯混合,成了現如今的王家堡。
“嘿那不是,哪能呀。”店家哈着的腰打直,擺手道。
“是去王家堡的路馬車難行,你們要是去王家堡,後面的路可就要走過去了。”店家揚頭,指着岔路口通向的一條路解釋。
顧言卿順着店家指尖的方向觀望,原本的石闆長道是與王家堡相反的方向,接下來去往王家堡的路是條小道。
看上去隻是窄些。
“還有什麼事嗎?”顧言卿瞧着店家還直立立待在原地,像要說些什麼。
店家一副精明相,對兩人陪笑,搓着手殷切道:“是兩位客人若是要去王家堡,可以将車馬留在這裡暫存。”
說話間店家伸出兩根手指,“隻需20文錢。”
“20文錢?”顧言卿懷疑是她看起來很像不識金銀的冤大頭嗎?
或許是她身邊坐着一個真正的大戶人家的“冤大頭”。
她側頭正撞上宋介安沖她眨眨眼,挂出和煦笑容。
分明天氣不似昨日般晴好,宋介安的心情卻格外明朗。
所以惹她生氣,宋介安很開心嗎?這人可真鬧心。
宋介安的笑容落在顧言卿眼裡憑白多了可惡的意味。
“呵。”
宋介安被她睇了個大白眼,不明就裡,糊塗地又笑出聲。
“噗。”
于是他成功得了某人的不待見。
店家難得迷糊看着兩人的表現,艱難收回一根指頭,“15文,哦不10文就可以守一天的馬車。”
接下來的路确實不能乘馬車,顧言卿索性接受店主的交易,留下車馬。
宋介安沒意見,此處距離王家堡僅一兩裡地,帶着馬車反而笨重。
“哎,你剛才怎麼突然惱我了?”宋介安扯住顧言卿的衣袂,瞄着她的表情還算不錯。
“不敢。”
顧言卿早就不生他的氣了,隻是口頭上不饒人。
若是真心記恨,才不會在他面前如此外放。
宋介安心裡明白,這種拌嘴似的熟稔叫他放松。
路的盡頭不遠處有些幾戶人家,再向後房舍添多,直到連綿山頭落坐,再無去路。
“死的那家軍戶就住在這其中的房子裡,也不知是哪個?”宋介安咂舌道。
無怪乎宋介安驚疑,顧言卿也覺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