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要去西安府署,避不開要去看望知府,蘇侗熙給個順承的話頭又說的在理,盧玮沒有什麼可反駁的。
“我也是如此想的。”
去探看知府的情況正合了顧言卿打探情況的心思,顧言卿不由得拍了拍受壓的腿,頓生‘時與我,人與我’的安閑怡然。
出了廳堂,顧言卿與宋介安壓着步子留在後面。
比之京師,這裡的太陽更暖,風更少。
顧言卿和宋介安與前面的人拉開距離時,有閑情逸緻去想這些時序天理的規律。
她想,或許午時她可以被太陽照得暖洋洋的。
在靠近陽光的方位裡,顧言卿與宋介安越靠越近,直至驿站的門廊掩映一處陰影。
顧言卿同宋介安離得近,近到她不善親近的不适應,做慣了的自然拉開距離。
“盧侍郎不好說話?”
即使與本尊隔着遠遠的距離,顧言卿還是小心将聲音放輕放柔。
“這樣說也不是不對,隻是有些偏頗。”
“士族出身,傲慢視物,對人不遑多讓,事實确實如此,隻是……”
顧言卿追問:“隻是什麼?”
“隻是他在公事上确是實打實的盡心,涉及正事,便顧不上其他了。”
宋介安的評價讓顧言卿在對盧玮的認識裡又增添幾筆。
“觀人難識性,他的好性子是對着高他一頭的人。”
宋介安說的肯定,顧言卿一時無法反駁卻又覺得哪裡不對。
顧言卿回憶着說:“他隻是看不上,随意,忽視,跳過。”
顧言卿竟不知道,這種輕蔑的錯過與殘忍的欺壓到底哪一種更叫人難以忍受。
大多時候,盧玮并不搭理和顧言卿一般的人。
顧言卿并不覺得難受,厲害的人眼高于頂好像沒那麼難接受,但宋介安的話好像表露了他不一樣的想法。
“你嫉富?”
這樣越界的問話,就像跳過陳詞濫調在隐晦的問宋介安‘你覺得世家礙眼?’一般。
顧言卿此前從未想過要探究她的這個同行的人與她是不是志同道合。
宋介安沒有回答,他陷入沉思禁地。
宋介安的靈魂沒有承載志向,所以他不夠堅韌,所以他也無所謂這世道。
他是沒有自己的目标,他的軀體是别人塑造的,他要為了别人的遺憾往上走直到倦怠的那一刻。
陽光下的顧言卿不一樣,她與他不一樣。
志不同道不合,隻是因為暫時一緻目标走到一起,不知道何時又将離散。
好叫人難過,當真是令人讨厭的别離。
宋介安是被顧言卿輕柔的拍肩拉出纏繞腦海的冰冷。
“你家定平到了。”
定平趕着馬車過來,兩人都默契地沒有提剛才的話題。
知府不能管理府署内公務,府署暫時由同知暫代管理。
盧玮登門造訪時,同知大概是正忙碌,來見人的時候都急急慌慌。
同知眉毛一橫,訓斥小吏,“侍郎大人到了,還不請人進來。”
那小吏被訓斥的一愣一愣,委屈道:“不是大人…………”
話還沒說完就被同知狠狠瞪了一眼,那小吏飛快退下了。
同知擦了擦額角不存在的汗,差點被那沒腦子沒眼色的壞了事。
西安府同知扭臉表情一變,立刻面容推笑迎了上來。
“侍郎大人,諸位大人,實在讓你們久等了。”
盧玮的耐心是足夠的,但看到同知這并不順眼的平庸面孔,皺眉不接他的話茬,“正事要緊。”
同知大人卻好像不知道,不住地擦額角:“大人說的是何正事?”
顧言卿估摸,這個同知大人此前可能也隻是西安府署内不管事的,現在估計也是趕鴨子上架,一知半解。
要不然他們從京師而來,陛下的诏書聖意肯定早早就到了,同知不會不知。
隻能說這西安府的官員有很大水分,無所作為。
不過事實倒不全如顧言卿猜測。
打頭的盧玮:“知府沒有同你們囑咐過,我等前來是要做什麼嗎?”
同知大人已經沉不住氣,彎腰屈膝不敢擡頭,“自然是囑咐了,隻是知府大人遭禍事發突然,之前的卷宗整理都是知府大人親力親為。”
“下官整理出來還需要時間,請大人等……”
同知此時已經在心裡叫嚷,知府大人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京城裡來人的時候出事。
這不是給他找麻煩嗎?
林緻那案子就是一個燙手山芋,不說卷宗此前根本他經手不了,他就是可以,這東西也是取也不是,掩也不是。
同知在心裡叫苦不跌。
盧玮臉色越來越沉,“你身為西安府的同知,重大案子你一問三不知,倦行怠政,你是想讓我在陛下面前參你一本嗎?”
場面眼見愈發沉重,蘇侗熙适時宜地出面打斷,給兩方台階。
“侍郎大人,正事要緊。”
轉頭又對着同知說到:“房同知,還請你速速整理卷宗送來,并帶來了解案件始末的人前來彙報。”
蘇侗熙的話簡直像是一道光,給慌亂的同知指明方向。
同知大人連忙應下,譴人趕緊去辦,看着侍郎大人實在氣勢太盛,衆人目光灼灼,他一陣頭皮發麻。
“小吏去,我不放心,我一道過去盯着。”
同知大人就這樣承受不住壓力臨陣逃脫,跨跨出門檻時,甚至差點絆倒。
他轉頭點頭哈腰,“諸位大人們,有事盡管喚人,下官去去就來。”
這話不知是真是假,顧言卿不在狀态,顯然是被這奇怪的發展給震驚到了。
這西安府簡直不像一個正常的官府衙門。
官員不像官員,小吏不像小吏。
“知府大人親自整理……”房同知說過的話差點被顧言卿忽略。
知府大人如今昏迷不醒,會不會是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是事情。
更多的事情?鄧知府知道了什麼?房同知他們不知道嗎?
顧言卿心神一凜,不可以如此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