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聲音清脆悅耳,自宋介安身旁傳出,關注的目光紛紛投去。
子良?
此人是誰,京中有這一号人嗎?
哦,宋介安身邊的人,衆人恍然大悟。
又是個自不量力的。
祧甯公主看都未看,興緻缺缺。
曹二側身勾過旁案孔翎的衣角戳戳,“以前好像沒見過他,他生得這般好。”
孔翎用帕子掩住嘴,“你端正些,你這樣,小心你叔父罰你。”
曹二不以為意,“他現在才沒空管我,再說,公主都說我這樣很好。”
中央二人長身玉立,曹二眼神打轉,“都不錯,不錯。”
孔翎輕笑:“皮囊而已。”
皮囊就隻是好看的皮囊。
曹二搖頭,“我覺得宋翰林不如她。”
孔翎:“……?”
與此前一般無二的匣子被呈上來。
顧言卿揭開蓋子,面上閃過一瞬即逝的迷惑。
半晌,顧言卿吐出一字:“佛。”
“佛”字涉及廣範,悉達多四門遊觀,薩埵太子舍身飼虎,佛家典籍,佛門戒規……
顧言卿可真是聰明,這物件可就多了。
在場不少人皆是如此想。
宋介安久久不言,靈光一閃而過,“在下射‘天’。”
兩人一覆一射還未揭明,其他人腦中已經天馬行空,想着各式各樣物件的都有。
什麼菩提子,什麼香燭,等等五花八門。
“我猜這匣子裡是空……”
宋介安面上猶豫有意停頓,時刻注意顧妙真的表情,見她肩膀微支,“空心竹。”
顧言卿在一衆好奇下,将盒子打開亮于人前,開心的嘴角遮掩不住彎起。
一個内侍在此時匆匆跑進來,湊到祧甯公主身邊俯首耳語,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盒子上。
祧甯公主被氣笑:“錯漏百出,看來是等着本宮的闆子。”
衆目睽睽之下,祧甯公主低聲斥責:“回去收拾你們。”
祧甯公主本要圓錯,卻跟着衆人的眼睛看到匣内空無一物。
盒子裡什麼都沒有。
這是何意?
她松懈站起:“這最後一個,正是空的,宋翰林你可認輸。”
紀玄介幹脆認輸:“子良兄意思明晰,是在下不及。”
“‘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挂礙,無挂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颠倒夢想,究竟涅槃。’是為‘空’,無妄無念,心空相空。”
晦澀繞口的經文被和緩的聲音念出,如同沁潤溪流環繞周身,将人不知不覺繞進其中。
雖敗猶榮,宋介安雖然輸了一場,卻也赢了一場,叫人心服口服。
祧甯公主:……
顧言卿:……
她赢了,風頭倒是被他搶走了。
時候不早,輸赢已定。
祧甯公主走下高台,眼神銳利,居高臨下望着顧言卿。
顧言卿低頭,眼睛盯着地面上的一片樹葉,一動不動。
“你叫顧什麼?子良是你的字?”
顧言卿:“臣顧言卿見過公主。回公主的話,子良是臣的字。”
“本宮說過的話,從不食言,你有何願?”
一雙保養得當的手搭在顧言卿肩上,時間在這一刻停滞,所有人屏住呼吸。
她會說什麼?
顧言卿咬牙擡頭:“臣想與殿下共進晚餐。”
此言一出,衆人嘩然。
祧甯公主錯愕:“就這。”沒出息。
祧甯公主還以為顧言卿會求财帛權祿,再不濟也是假意無欲無求。
顧言卿長吸一口氣,擲地有聲:“唯有此願。”才怪。
這話叫所有人腦袋一熱,漲得發蒙。
内侍高聲呵斥:“大膽。”
祧甯公主腦袋抽疼,揮手制止,“無妨,叫高内官安排。”
祧甯公主穩如泰山,未将顧言卿的人放在心上,自然也根本不在意顧言卿此舉的心思,帶着人浩浩蕩蕩離開,倒是臨走前内侍瞪了顧言卿一眼。
微風吹過,顧言卿頭顱順風微偏,一雙眼睛半阖微冷。
日光漸弱,不複空蒙湖色,亭台廊道繞湖而建,步行其上,風光也可盡收眼底。
錯開聚集攀談的公子小姐,顧言卿與宋介安水榭裡躲清閑。
宋介安好像很喜歡借力,随時随地都能懶散倚靠。
顧言卿站在亭子邊,張開雙臂深吸一口後重重呼出。
顧言卿轉過身,宋介安靠着亭柱閉目養神。
“明日要名聲大噪,你很高興。”
今日宴後,怕是各家都知道了他宋介安給人做嫁衣,做了那登高的梯子。
顧言卿反問:“你不高興,今日你不也是出盡風頭嗎?從此以後,你溫良之才的聲名就要傳遍朝野了。”
顧言卿是在京中出名了,可得到的是壞名聲。
宋介安就不同了,他拿到的可都是好名聲,頂多會有人嘴酸他識人不清,用來可憐。
強硬尴尬的氛圍在二人間蔓延,顧言卿一雙靴子無辜地對碰,細白指腹捏住衣角揉撚,整個人飄飄欲仙。
晃神間就聽宋介安不經意提醒:“别忘了林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