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此一事,兩人已累極,遂收攤回家,蒸籠裡還剩些早點,他們也吃不完,雲荷便打算拿回家分給周邊鄰居。
沒到晚飯時間,周邊鄰居的大娘、嬸子們拿出家中活計,搬張小馬紮坐在門口閑聊,一看到雲荷,皆閉了聲。
雲荷斂下眼皮,很快又擡起眼,她颠了颠蒸籠,彎起唇角,向衆人走去,“各位嬸子,我家攤子今天還剩了點早點,都是新鮮的,各位要是不嫌棄,就拿兩個嘗嘗。”
鄰居們聽聞雲荷做的早點好吃,用料從不糊弄,現下她這麼大方送來,她們又怎麼會嫌棄呢。
熱心的張大娘率先站起來,接過蒸籠,又讓雲荷坐下聊,“我們都聽說了,這件事你别想太多,那韋長富不是什麼正人君子,這次正好送他去官府改造改造。”
李嬸咽下生煎包,道:“對對對,我聽說他還在涼州認了一個當官的為哥,韋長富仗着這個哥哥的身份沒少為非作歹。”
王嬸也摸摸她的臉,柔聲道:“當今世道不太好,人能不挨餓就已經很好了,我看你家秦安是個老實勤快的,兩人一條心,日子總有盼頭,你可别想不開呀。”
偏僻寒涼的土地也會開出溫暖人心的花。
聽到這一聲聲的開導,雲荷蓦地紅了眼尾,一股股溫暖從胸膛流向四肢,她竭力壓下想沖破喉嚨的哽咽,用力點了點頭。
又聊了一炷香時間,有些嬸子的男人即将收工回家,有些大娘的孩子即将散學,她們都陸陸續續回家做飯。
雲荷回到家,看見秦安正坐在廊下發呆,他昂着頭,背靠門框,面上毫無情緒起伏。
許是聽到院裡的腳步聲,又或許是察覺到了雞鴨變調的聲音,秦安收回思緒,終于發現雲荷,他站起來,朝她伸手,“怎麼站着不過來?”
雲荷怯生生把手搭上去,聲音帶點顫意道:“剛才出去和鄰居們聊了會兒,秦安,你會嫌棄我嗎?”她好像什麼都幫不上他,今天還差點連累他。
秦安心中一緊,他手一用力便把人拉到懷裡,接着雙手捧着雲荷的臉,拇指摩挲她柔嫩的臉蛋,彎下腰,和她對視,柔聲道:“之前住在山上,你每日都會為我煮好飯菜,現在搬到溫縣,你精心規劃,把我們的家打理得這麼好。”
“就算現在擺攤,客人們都是沖着你的手藝去的,可以說咱家的早點攤子是你支楞起來的,我在你身邊隻能打打下手,在我心裡,你比我還厲害。”
雲荷被他誇得有些不好意思,粉紅泛上臉頰。
秦安又說:“今天這件事是我的疏忽,怪我,雲荷,我想好了,明日我就去縣衙請婚書,咱們把婚期定在你生辰那天,好嗎?”女兒家心思細膩,或許她一直藏着不說,但他不能什麼都不表示。
橙黃的夕陽從雲荷身後打過來,照得她發絲發着柔和金光,耳根紅透。
“我……我……”她說不出話,衣角被她攥到發皺。
秦安嘴角微微上揚,眼神充滿期待,“你要是願意,就點頭。”
她輕咬唇瓣,忙不疊點頭,速度快到差點點出殘影。
秦安連忙托住她下巴,不讓她晃,“好了好了好了,點一下就可以了。”
兩人靜靜注視對方,瞳孔映着對面人的臉龐,那模樣,好似要把人刻在腦子裡,永遠忘不掉。
不知站了多久,雲荷擡起手,握住臉頰旁邊的手,小聲道:“我們……還要站多久啊?”
秦安這才回神,他胸膛起伏兩下,猛地把她摟進懷裡,臉埋在她發間,狠狠吸一口氣,又把人放開。
雲荷隻覺得自己被摁進一個緊實的胸膛,秦安抱着她的手臂微微發抖,被放開時,她後背還有些疼。
太陽已經下山,再有半個時辰,天就全黑了,即使有急事,也得吃完飯再商議。
秦安先把飯悶起,再往另外旁邊的竈口添柴,“雲荷,我們今晚吃什麼?”
雲荷從櫥櫃拿出三個雞蛋,揚了揚,道:“今晚做道雞蛋豆腐羹。”
豆腐切小塊,放到鍋裡煎至兩面金黃,再移到砂鍋中,加入打散的雞蛋,再放一碗水炖煮,開蓋小火慢炖一刻鐘。
炖煮豆腐羹的間隙,雲荷到後院拔了有巴掌高的雞毛菜,雞毛菜長得快,二十來天即可收成,當初種它就是為了應急,這一小塊雞毛菜地夠他們吃七八天,隻要撐到油菜抽薹,就不用額外買菜。
洗完菜,雲荷拿勺子沿着雞蛋豆腐羹邊劃動,眼見邊緣有一層金黃鍋巴,便在上面淋上醬油。
熱氣熏蒸出醬油香,一陣陣香味鑽進秦安鼻子,勾得他鼻頭聳動,“好香啊!”
雲荷遞給他兩個碗,道:“炒個青菜很快的,先盛飯吧。”
兩人正吃着飯,窗戶忽然吹來一陣風,夾着細雨。
雲荷一驚,恐打濕被褥,便連忙把窗戶關上,道,“還有三天就到清明,這幾天說不定會經常下雨。”
清明!秦安面上閃過一絲痛苦。
坐在他對面的雲荷看了個湊巧,她咬了咬筷子,問他:“你方才……怎麼了?”
秦安摸了把臉,聲音有些發沉,“我想……回去拜拜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