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靜蘭：“不回家可以，但是你不能再去撿塑料瓶。”

原來是因為這個！

常半勤從床下面扒拉出一袋子塑料瓶，一臉興奮：“靜蘭，你昏迷了你不知道，一毛錢一個，這些可以賣好幾塊錢，以後我還來撿，怎麼早不知道這個呢！”

啊！

虧了很多錢，沒掙到就是虧了！

常半勤非常懊惱。

江靜蘭看了床頭的病曆，2003年3月3日。

這一年她和常半勤讀初三，是命運跟她開玩笑開的很慘的一年。

江靜蘭斂下心思，掃一眼垃圾袋，撿這麼多不容易。

現在條件不好，喝的人少，瓶子回收利用率又高，才能賣一毛錢一個，以後就一分錢一個。

江靜蘭不想讓常半勤翻醫院的垃圾桶，說：“你說的我都知道，你翻垃圾桶的時候有沒有看到醫療廢棄物？”

“你是說針頭嗎？我看到了，差點紮到我手！還有很多帶血的棉簽，還有人吐痰吐裡面。”

江靜蘭神色一慌：“到底有沒有紮到？”

“沒有沒有，我眼神好避開了，換個老太太就不行了。”

江靜蘭怕的就是這個：“萬一有什麼病傳染了怎麼辦？這次你要聽我的，以後别來了，咱們想其它的辦法掙錢。”

“行行行，都聽你的，我哪次沒聽你的，你說什麼就什麼。”

對啊！

江靜蘭無力的想，一直以來都是她說什麼常半勤就聽什麼。

她說學唱戲，常半勤也跟着她學唱戲，明明天分不高，硬是往死裡練，掙得一席之地，跟她當了同事。

唯一一次沒聽她的，就是她被網暴的時候，讓常半勤假裝斷絕關系，常半勤不肯。

這一次……

江靜蘭拉着常半勤：“這一次，我不能再拖累你。”

常半勤怔住，她說不出江靜蘭那是什麼眼神，靜蘭的黑眼珠好黑，那裡面的情緒好複雜，複雜到她看不懂卻莫名傷感，看一眼就想哭。

她的眼淚也真的掉下來：“哎呀，你弄的還怪傷感的，什麼叫拖累？我的命是你救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之間不說拖累，沒有你，我早就死了。”

“半勤，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當年救你是應該的，請你不要一直放在心上，不要一直遷就我。”

“沒有嘛，我腦子不好使嘛，你說的都對，我當然要聽你的，對了，其它的辦法是什麼辦法？你跟我說說呗？還有，不要跟我媽說在這撿瓶子能掙錢，我媽才不會擔心我，一定讓我繼續撿。”

“知道了，不會說的，什麼方法我還沒想好，想到了告訴你，你先上來睡，明天一早我們回去。”

兩人擠在病床上睡覺，不敢翻身，怕擠到對方。

一大早起床，護士還沒查房。

江靜蘭跟護士台打招呼，提醒：“我們撿瓶子的時候在病房看到了針頭，如果有老頭老太太撿垃圾，還請提醒一下。”

“一定是病人亂扔，我們都說好多回，不要自己拔針頭不要亂扔，可他們就是不聽，你們沒被紮到吧？”

“沒有！”倆人搖頭。

“謝謝護士姐姐，我們走了。”

“不客氣。”

“江靜蘭！”

江靜蘭回頭，那兩個護士站起身。

一個說：“好好吃飯！”

另一個說：“如果真的有困難，你如果沒辦法了，就來找我們，我們試着給你想想辦法！”

江靜蘭費力地扯了扯嘴角，仍是沒能笑出來，瘦瘦高高的個子立在那，像個麻杆，臉色不溫暖，聲音也不溫暖，又疏離又清冷。

偏偏眼神又很認真：“謝謝姐姐，我知道了。”

常半勤咧嘴大笑，歡喜道：“姐姐你們人真好！”

一護士歎氣：“造孽，我一點也看不了她的眼神，感覺好受傷。”

二護士也不得勁：“我也是，我跟你說我正在看的一部電視劇，女主失戀了死爸媽了，眼神裡面都沒她那麼憂郁，我的天呐，她到底受了多少苦啊，她才十三歲！什麼爸媽啊把孩子餓成這樣不管不問！”

兩個人對視一眼，把兜裡的錢掏出湊一湊，一護士攏在一起，沖出去沒有找到人。

常半勤知道收購站在哪，提着袋子走的飛快，在前邊帶路。

一邊走一邊抱怨：“我一晚上沒回去，我媽也沒說找我一下！”

“我弟但凡晚回去一會，我媽就着急的不得了，打發我一定要找到他，生怕給人販子拐走，我家斷子絕孫了！”

“弟弟是家裡的寶，我是家裡的草。”

“活我得多幹，飯我得少吃，都不疼我還怪我不疼我弟，憑啥啊！”

常半勤說完就後悔了，靜蘭沒有弟弟，可她也是家裡的草。

“對不起，靜蘭，我是不是說錯話了？你怎麼不笑啊？好奇怪啊，你以前就不愛笑，現在更不愛笑，從昨天到現在，你一直都沒笑，你是不是很難過啊？”

她絞盡腦汁地說：“其實……其實你爸爸媽媽是愛你的，他們雖然愛打架，其實比我爸媽好多了……”

好在哪裡？常半勤編不下去了。

江靜蘭嘲諷的扯起嘴角：“我沒事，别擔心。”

突然想起網絡上玩地梗，自嘲道：“我生性不愛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