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遷和姜凡生站在一樓的三角鋼琴前。
就在剛剛,兩位同學得到命令後一同回了班級,王麗也被通知有學生群衆鬥毆,提前離開了,此刻隻剩下這兩個人。
“姜老師怎麼還沒走?”靳遷現在還沒有回歸到社交的禮貌範圍内,意識到自己僭越時已經問出口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
“在等你呀。”在靳遷看來過分的問題,就被四個字輕飄飄一帶而過。
靳遷抹不開面子,權當心裡的突跳是因為被眼前的人看出了自己的想法,頂住心慌去看走向鋼琴的姜凡生,停在介紹牌前。
“2023年,11月24日由2022級12班段肆季以個人名義捐獻,供十六中學子彈奏。”姜凡生壓住聲音,普通話顯得十分可愛。
“十六中學子……”姜凡生摸摸耳朵,“我也算吧?”
琴前的凳子讓姜凡生感到有趣,“都有升降凳了,怎麼還備一個普通琴凳呢?”
而且是普通琴凳在主位,升降凳反倒在一旁擱置了。按理說公用琴都是升降凳,以防演奏者的身高不同導緻不舒服,姜凡生順下裙子,沒等她向後拉過凳子,就感覺到凳沿碰到了膝蓋窩上方一點,比她平時的舒适位置矮一些。
靳遷注意到位置不對,停下推凳子的動作,“不合适嗎?”
“嗯,有一點矮。”姜凡生搖搖頭,她一米七二正好,那這個凳子就不适合一米七二以上的學生。
“那換升降凳吧。”靳遷埋頭把液壓升降凳搬過來,沒發出一點聲響,也沒費一點力氣。
“臂力不錯嘛。”姜凡生打趣。
沒聽到回答,但剛畢業的女孩能掩蓋住什麼呢?臉都紅到耳朵後面了,也不擡頭,自顧自調整座位。
“這個高度可以嗎。”
姜凡生坐上,沒有嘎吱嘎吱的聲響,悲傷道:“沒有靈魂的凳子。”
“嗯?怎麼了?”
“它不響啊,不響啊。”
靳遷一愣,露出兩顆酒窩,小白牙比身上的衛衣還要亮,她沒想到這麼大的人還會有這種撒潑的語氣。
“我小時候沒學過鋼琴,初中的時候看見學校大廳裡也有一架鋼琴,不是三角的,也不這麼貴,我很好奇,就過去伸一根手指碰了一下,”說着,姜凡生按下中音區的黑鍵,“我很喜歡這個聲音,那之後就每天都去彈幾下,從兩隻老虎開始,到流行歌曲。”
“從右手,到左手,後來發現兩隻手一起就像無頭蒼蠅,根本彈不出來。”
靳遷聽到這裡輕輕笑出來,想到了剛進入大學時整天暴曬在太陽下,身邊的同學都倒下了,就剩她自己,她以為這樣的體力完全可以應對10公裡越野跑,直到真上場,才發現三公裡後肺就疼的不行。
“那後來呢?”靳遷坐在被嫌棄的凳子上,确實有點矮,她一米七還好一些,感覺一米六八的話最合适,前提是上身和腿的比例跟她一樣好。
“後來我就每天都練,每天都練,朋友說,是那架琴不忍心見我這麼好看的手失敗,對我施了魔法,還真讓我學會了,但隻能彈一彈流行歌曲。”
愛好不一定要發展為職業,也很少有人熱愛自己的工作,絕大多數普通人是因為并不擅長愛好,無法帶來财富,而被迫轉行。
但姜凡生是為什麼呢?她不會因為生計而放棄熱愛,所以她為什麼選擇了美術?
靳遷不敢問,剛剛的越界讓此刻的她不再想提問,況且她們并不相熟。
自己是為什麼沒再繼續那條路呢?是因為母親的勸阻嗎?
“不過我沒有很喜歡彈鋼琴,我很喜歡的事情很少。”
靳遷還在認真聽,按常規道路,這時候應該說一句“畫畫算一個”,但姜凡生沒說,從小就開始做的事情,怎麼會不喜歡呢?
最後姜凡生沒彈任何曲子,隻是對靳遷笑一笑。
直到靳遷回到冷冰冰的房子前,走廊的聲控燈因為她而亮起,滅下時,安全通道中的燈因接觸不良而一閃一閃。
把自己扔進浴室放空,坐在小說存稿前,靳遷才緩過來神。
姜凡生看出了她的逃避,卻沒問她為什麼沒有繼續為國奉獻,隻是坐在曾被她抛棄的鋼琴前,輕松地講述自己的選擇,告訴她:不是的,不是每個選擇都必須要有合适的理由,你去做,沒有人會怨你。
這一晚,靳遷開了一瓶酒,沒有拉上窗簾,坐在電腦前,更了四萬字。
天亮了,沒被擋住,她醒了,沒有醉。
“過!”
“啊!要餓死了!中午就沒吃上飯!”打光師,收音師都癱倒地上一動不動了。
誰都沒想到,上午在海城五中取景,白辭調整情緒的那一空檔就是今天唯一一個休息的時間,有早上沒吃飯的人趁那一會對付了一口,有的人幹脆一天都沒吃東西。
拍完五中最後一鏡次,主演和導演及必要的人員先回了劇組,完成靳遷在家獨白的這一部分,其他人留在學校處理事情,随後趕到。
白辭見任欽下戲,拿過一旁的礦泉水邁着方步走過去擰開。
“給我的?”任欽不可思議問。
“嗯,怕你渴了。”
一旁朗悅翻個白眼,看一眼腕表,十八分鐘前這人還在浏覽器上狂搜“怎麼對别人好?”。
但凡她搜一個“怎麼追女孩?”,朗悅都不至于這麼鄙夷她,因為網頁給的答案就是追人攻略。
有人看不起,有人美滋滋。
任欽恨不得一口幹掉。
“你……這麼渴嗎?”白辭欲言又止地看着喝不下去還要硬咽的任欽。
熱度最高的第一條:無事獻殷勤。
“不渴,但挺好喝的,”任欽喝不下擰上蓋子,手一滑,塑料瓶蓋掉在了地上滾遠了,“诶!”
三手難敵圓滾滾,孟季生大老遠就看見兩人手忙腳亂搶什麼東西,結果還掉下去了。
“喂,”孟季生努努嘴,問郭若,“那倆跳大神的搶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