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出劉淵的真正目的後,無論是陸衡還是沈羨都沒給他什麼好臉色。
在此之後,他們二人都默契地不出聲,而劉淵似是明白自己心中的心思已被他們識破,也跟着沉默,眼神左右飄忽,像是在思考着補救的方法。
“其實方才的一番話是我思慮不周,這才在無意間冒犯了太子殿下。”
“劉大人亦不必多言,我們都能理解,即便大人平日裡再怎麼行事周密,也總有行差踏錯之時。”陸衡很快回應,表面為他開脫,沈羨卻能聽出來他話中暗藏的不滿。
是啊,人總有失誤的時候,可若這人是劉淵,又有誰能信呢?
“殿下對我有所不滿是應該的,我亦知曉劉氏驟然轉變立場茲事體大,換作我也難免心生懷疑。”
“今日是我太過沖動,殿下不願當場給我答複也是情理之中。”劉淵補上一句,無比自然地為自己找了個台階下。
“劉大人當真善解人意,此事我們會仔細考慮,給大人一個合适的答複。”陸衡為今日他們的相見做了一個結論,明顯是讓他趕緊離開。
“那便不送了。”
劉淵那始終不變的面具終于顯露出裂痕,他面色沉了幾分,起身道:“劉某告退。”
“劉大人方才同我們相談甚歡。不過我可是看見了,滿桌的佳肴大人一口未動,可是不合口味?”沈羨笑意盈盈地打趣道。
“劉某隻是三月以來日日憂心,這才失了食欲,沈小姐莫怪。”
望着劉淵稍顯消瘦的身軀在小厮的指引下向門口走去,沈羨稍稍擡高了音量。
“大人失了食欲不打緊,隻是這豐樂樓新張,地面被人打掃得一塵不染,恐易打滑。下樓時,務必擦亮眼睛,莫要摔了,那可真是得不償失。”
話音剛落,劉淵的背影僵直了一瞬。
“多謝提點。”
目送劉淵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沈羨朝這一大桌的菜肴撇撇嘴。
“早知你口中的要事便是讓劉淵親自過來惡心我們一通,我便不來了。如今看着這一桌菜,我是半點也咽不下。”
“那時我沒想過他竟毫不遮掩自己的來意,如今也算是再次領教了他的手段。”
“你還有心情說笑?劉淵在我們面前這麼肆無忌憚,就是為了試探你肯不肯被他拿捏。還好你一點面子都不給他留,否則如今他怕是已經自作主張,謀劃好了你的一生。”
“這不是沒讓他得逞麼,并且他為了表忠心,還為我們提供了不少有用的信息。”陸衡看起來毫不焦急,饒有興緻地一點點剔出肉中的刺。
“今日他在你這裡碰壁,後面會不會找上陸承?”
“倒也沒什麼所謂,反正這燙手山芋我是一點也握不住了,讓他接過去也好。”
“陸衡。”
見沈羨面色漸漸變得嚴肅,陸衡立即收起戲谑,認真同她解釋。
“劉淵根本沒有選擇。”
沈羨挑眉,等着陸衡給她一個能令她滿意的解釋。
“還記不記得劉淵向我們透露的兩個消息?”
沈羨很快回道:“劉榮派人襲殺吳堅,梁州很快便是他的囊中之物;陸承的湘州戰況不利。”
“這兩個消息其實是前因與後果。”
前因與後果……
沈羨默默思考。
“湘州與梁州毗鄰,吳堅與陸承可以說是唇亡齒寒。”
“吳堅死了,陸承自然失去外援,蘇弘也能趁機集中所有兵力攻打湘州,所以湘州戰況不利?”
“沈小姐果然聰慧。”
“我看太子殿下肚子裡也沒什麼墨水,來來回回隻會用一句話誇人。”沈羨沒好氣道。
“我也隻是客套一句罷了。”陸衡笑道。
“那回你同吳堅談過,你隻知吳堅優柔寡斷,始終支支吾吾,沒有給出一個肯定的答複。”
“但那次并非徒勞,劉榮起兵前,他也曾想着中途打斷叛軍的攻勢。”
“那為何最終還是什麼都沒做,又為何最終與劉榮結仇?”
“因為這塊軟骨頭變得太快。”陸衡說着,将魚骨整塊拔出,丢棄一旁,“蘇季和一勸,他便又龜縮在梁州不出。他手下不滿,斥他不忠,他便集結軍隊想着為陸承解困。”
“他原本可以冷眼旁觀,最終卻是他的反複無常害了他。”
“自我叔父戰死,他接手部曲以來,梁州戰力一降再降,連帶着士兵也軟弱起來,他死,我倒是不意外,隻是可憐了叔父。”
“沒有什麼是能永恒不變的,沈羨,你應該料到會有這一天。”
沈羨雙手抱臂,長舒一口氣:“那便先不提了,陸承呢?”
“劉淵為何沒有選擇,而你,太子殿下,幺弟被蘇弘圍困,你會做出什麼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