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來此定是有什麼要事……”
陸衡起身,往雅座門前走去。
“如今,他就在門後。”
沈羨瞳孔一縮,方才心中隐隐的不安如今很快應驗。
會是,什麼人?
能讓陸衡特别上心,以“要事”相稱,又顧忌着對方身份,甯願大費周章來此,也要為其隐瞞行蹤。
是個重要的角色,并且明面上與皇室敵對。
不會是她父親吧……可他又能帶來什麼重要消息?
思緒流動之間,陸衡對面已經站了一人。
那人反應極快,沈羨的目光剛對上他,他便似有所察般地轉過頭來,對她颔首緻意。
“沈二小姐。”
不是她父親,是劉淵。
……
沈羨心中多少有些忌憚劉淵,甚至可以說是懼怕。
除卻他們在納征禮那日的正面交鋒外,沈羨雖再未領教過劉淵的手段,但她以為,憑他的精明,建康城中的一切動向皆逃不過他的眼睛,而劉榮之所以在開端如此順利,背後也少不了他的助力。
不過,他作為劉家人,又為何甘願冒着風險找上他們?
劉淵已經同陸衡走到食案前,見他靠近,沈羨本能地站了起來,就要往外走。
“沈二小姐,可是出了什麼意外?”
望着劉淵關切的嘴臉,沈羨感到一陣惡寒。
“并非如此,劉大人來此那便是客人,我想着這雅座通常隻許二人進入,我也幫不上什麼忙,隻能為大人騰位置。”
“不必。”劉淵用手指了指食案一側,沈羨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這才發覺那裡是早已經備好的坐墊。
這是請君入甕,還是引狼入室?
沈羨責備地看了陸衡一眼,很快平複情緒,笑着對劉淵道:“我一直欽佩劉大人,如今能見到您,不勝榮幸。”
……
好端端的菜肴擺上食案,卻無端令人覺得味同嚼蠟,食不下咽。
劉淵來此,為他們帶來了不少信息。
其一,吳堅被劉榮派人襲殺,死于寝屋。其二,陸承堅守湘州,如今已被蘇弘圍困,形勢不利。
其三……
沈羨偷瞄一眼如今正氣定神閑的劉淵。
劉淵說,他代表劉氏一族,往後一心一意輔佐皇室。
“這是說的什麼笑話?劉大人這是要讓劉氏一族公開同劉榮作對了?”
劉淵不慌不忙地回答:“沈小姐這麼說也沒錯。劉榮本就是對皇室不忠的亂臣賊子,又在行軍途中放縱手下欺淩百姓,不得民心。”
“而劉氏襄助陛下立國,見不得有人動搖陸氏江山,更見不得百姓罹難。”
若他真的一心向着皇室,也不會等到現在才向他們表露忠心。
他隻是見劉榮快要陷入頹勢,這才想着保全劉家。
“大人倒是很在意您的族人。”
“名聲。”
劉淵有些不搭調地回了一句,那雙清明的眸子緊緊盯着沈羨,沈羨别開眼,他甚至緊追不放,仿佛一定要讓她從中看出點什麼來。
他心思缜密,自然不會說一句廢話。他究竟想要他們知道什麼,又或者說,利用什麼?
“劉氏代代賢臣,輔佐前朝君主,輔佐陸氏。而劉某戰戰兢兢活這一世,自然是為了劉氏的名聲。”
“這一點,我想如今的劉丞相也是同樣。”
沈羨恍然大悟。
劉淵是否在意名聲她不知,但劉榮卻是極為在意。有這麼個虛無缥缈的事物牽制他,往後哪怕劉榮真的攻破建康城,他也不敢大搖大擺地坐在龍椅之上。
不過這還不夠。
“劉大人,我能明白您對皇室的一片忠心。”沈羨垂眸,露出有些為難的神色,“隻是如今,劉榮雖回守曆陽城,戰況卻仍然有利于他們,文武百官更是一心向着他,您可為我們出出主意?”
“自然。隻要太子殿下與沈小姐肯信我,我能讓劉榮放棄曆陽,回鎮江州。”
劉淵不疾不徐地啜上一口茶。
“我還可于暗中收服朝臣,等到殿下登基,屆時使天下歸心。”
“等到殿下登基?”沈羨出言确認,她不敢置信劉淵的言下之意。
“是,等到殿下登基。”
陸衡冷哼一聲,當即放下手中事物,木筷碰撞食案,發出悶響。
沈羨也明白了,劉淵不是真心投誠。
他能幫陸衡順利登基,但前提是陸豫要死。
而陸衡,要做劉氏手中下一個任人擺弄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