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成想陸衡竟有些無所謂地仰頭望天,說出來的話也有些不着調:“沒關系,就我一個快要死了的太子,他們沒這個閑情逸緻利用我的母親。”
沈羨有些想不明白。
“陸衡,你不怕嗎?”
陸衡瞥了沈羨一眼:“怕啊,我很怕。”
“可是有用嗎?台城内近幾日又往外逃了不少人,親軍這些所謂願意為父皇出生入死的人也不翼而飛了許多,還願意上陣送死的,約莫三中有二。”
“如今父皇想召見近臣都沒有人為其通傳,幾次傳召朝會也不過是他一人的獨角戲。”
“偌大的台城空得好似隻剩下我和他了,我不怕,有用嗎?”
陸衡收起不正經的做派,笑着為他們二人解圍。
“好了,方才不過是說笑的,我自然會為我母親打算,将她安置于更安全的地方。”
“何況如今你身邊有我陪你共同面對敵人,你合該信心倍增。”沈羨打趣道。
陸衡沉默不語,歎了口氣:“隻是我父皇不這麼認為。”
“要讓你們的人快一些了,不然……”
陸衡說着,沈羨卻分辨不出他是發自真心還是玩笑話。
“不然我父皇,就要派身邊僅剩的幾個人找到劉榮,跪下來向他投降了。”
沈羨隻能暫且将其當作玩笑話:“不說這些了。”
沈羨起身,環顧四周,用眼神四處尋找。
“在找什麼?”
沈羨笑眯眯地回過身來:“你覺得呢?”
“自然是找此處有什麼可供我們二人消遣的事物了。”
“都什麼時候了……”
沈羨腹诽。
方才還表現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這會兒倒是急了。
“殿下也說了,如今我們在宮中也沒什麼可做的事。”
“何況今日是叛軍劫掠的最後一日,也許今夜他們便會聚集于城下,你覺得我們能睡得着?”
陸衡點頭稱是,而後自角落裡找出一個塞滿了箭矢的銅瓶,接過沈羨遞來的帕子擦拭其上的灰塵。
“投壺。”
陸衡朝沈羨挑眉。
“行嗎?”
“嗖——”
一根箭矢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卻遺憾地落在了瓶外。
……
朱雀橋旁的烏衣巷中也有一根箭矢飛來,不過這箭眼看着就要穩穩當當地射中目标,卻被人拿着大刀一下擋回,折為兩半。
“老大,真厲害啊。”
男子點頭,滿意地看向一旁恭維他的人,撿起地上的箭矢按到了那人掌心裡:“當然厲害,你會說話,這根箭便賞你了!”
一旁的人手中驟然被按下了一根殘破無用的箭,欲哭無淚道:“老大,這……”
“嗯?”男子擡起下颌。
那人趁男子不注意擦擦頭上的汗:“沒事,沒事了,老大勇武!”
“走吧,去西面橋前和其他人彙合。”
“是又有什麼軍令下來了嗎,老大?”
男子往巷外走,越走越急,最後變成快跑。
“這回我可打聽清楚大将軍的命令了,今夜醜時以前,三萬大軍在玄武門前彙合!”
後面的人瞬間覺得情況緊急,忙跟上去。
“是要決戰了嗎!”
“自然。”男子說着,将身上歪歪扭扭的甲胄扯得整齊了一些,并順手将垂在肩上前後擺動的一塊摟到背後。
“跟上,若是能跟着大将軍攻入台城,以後我們便是大功臣!”
因着台城大,烏衣巷道玄武門之間也很遠,不過對于男子而言,這麼一個多月征戰下來,這點距離不在話下。
氣定神閑地平複自己不受控制地起伏的胸膛,男子四處張望,發現四周的士兵很少有人比自己個子還高。
好處麼,自然是能夠看到遠處那點紅色的燈光。
等等。
男子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
他的眼睛熬壞了?怎麼那光暈越來越大了?
他推了推一旁瞪大雙眼,精神抖擻,挺着肚子的人,換來他不解的注視。
“快看,這光是不是變大了?”
他四周的人聽了都跟着往那邊看,有人踮着腳,伸長脖子,奇怪道:“沒有啊?”
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他們的動作,也跟着往一處望。
“嗖——”
箭矢破空,形成一個完美的弧線,男子個子最高,應聲倒下。
這回射中目标了。
那不是燈,那是不計其數的火把聚在一起的興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