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強撐着告訴陀總,加缪從來沒跟我提到過他。
陀總微笑着說我在騙人。
草。
我遲早要把演技精進到讓這群劇本組看不出來我哪句話真、那句話假。
然而,當務之急,還是把眼前這幕糊弄過去。
我深沉地歎了口氣:“是的,沒錯,我騙了你。加缪其實很喜歡你,經常在文字裡跟我提到你。”
“文字?”陀總問。
我含蓄:“筆友嘛。”
單方面的筆友也是筆友。
熟讀名家名作并定期寫讀後感和分析小作文以及同人文的我,怎麼能不算全世界文豪們的共同筆友。
騙人的第一步是騙過自己,陀總顯然相信了我的話,頗有興趣地繼續問:“他怎麼說的?”
我回憶了一下加缪的筆記——
成為舉世皆知的大作家就是這點不好,粉絲和後人都不太想尊重隐私,恨不能把人家所有的私人日記和筆記都發表出來。
加缪甚至是寫在那種學生用的練習簿上的呀!
結果法國人還是把它們統統整理出版,從1935年到1959年的二十四年,沒有一篇筆記能夠逃跑,整整齊齊,把加缪從初入文壇到猝然離世的全部日常都分享給大家。
全世界加缪粉都知道自推是個常常莫名其妙掉眼淚的愛哭鬼了。
對着普羅旺斯種滿柏樹的山坡,他哭;對着繁花似錦的比薩,他哭;對着馬賽破舊的坑人小旅館,他哭;對着巴黎,他依舊哭。
太宰治那句話怎麼說來着?“膽小鬼碰到棉花也會哭”?
他好歹還知道看見幸福覺得痛苦是自己個人的原因呢,加缪更離譜,加缪覺得“幸福隻是對不幸的顧影自憐”,一棍子打死這世界上所有幸福的人。
私人筆記一經出版,加缪生前苦苦經營的憂郁酷哥哲學家形象就這麼毀于一旦。
從此不能再跟戰時扛槍、戰後清算的二十世紀法國鐵血文人們坐一桌。
他這個性格,适合跟浪漫主義坐一桌去,一邊暢談英雄主義,一邊掉眼淚,搞個水漫埃菲爾鐵塔,還能順帶滿足一下莫泊桑的心願。
——慘烈,太慘烈了。
但是,法國人,請再多出幾本,愛看。
這可比英國人張口就是編的傳記有意思多了!
三次元文豪個人隐私慘遭出版,這點現在便宜了身在二次元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