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地瞪着大家,看有誰出來反駁她,美麗的臉上仍然印着淚痕。
沒有人說話,隻有海格大手帕後面的嗝兒聲打破了沉默。
“不會。”
哈利大聲說道,大家都吃驚地望着他。火焰威士忌似乎使他的聲音放大了。
“我的意思是……即使有人不小心犯了錯誤,”哈利繼續說,聲音比平時要高許多“洩露了消息,我知道他們肯定不是故意的,不能怪他們……我們必須彼此信任,我信任你們大家,我認為這個房間裡的人誰也不會把我出賣給伏地魔。”
他說完後又是一陣沉默。大家都看着他。哈利又喝了幾口火焰威士忌,一邊喝,一邊想起瘋眼漢以前問題責罵鄧布利多輕易相信别人。
“說得好,哈利。”弗雷德出人意外地說。
“沒錯,說得好。”喬治瞥了瞥弗雷德,弗雷德的嘴角在抽動。
盧平看着哈利,臉上的表情很古怪,簡直近似于憐憫
“你認為我是個傻瓜?”哈利質問道。
“不,我看你真像詹姆,”小天狼星替他回答“他認為不信任朋友是最最可恥的事情。”
哈利知道他指的是什麼,父親就是被他的朋友小矮星彼得出賣的。
盧平轉過身,把杯子放在靠牆的一張桌子上,對比爾說:
“還有活兒要幹呢,我可以問問金斯萊——”
“不,”比爾立刻說道“我來,我來幹。”
“你們去哪兒?”唐克斯和芙蓉異口同聲地問。
“瘋眼漢的遺體,”盧平說“我們必須把它找到。”
“就不能——?”
韋斯萊夫人懇求地望着比爾,問道。
“你想等一等?”比爾打斷了她“除非讓它落到食死徒手裡。”
誰也沒有說話,喝完手裡的酒,比爾和盧平一起離開了。
其他人紛紛坐到椅子上,隻有哈利還站着。突如其來的、真真切切的死亡,像幽靈一樣陪伴着他,揮之不去。
“我也得走。”哈利說。
十多個人驚愕的眼睛齊刷刷地看着他。
“我不能待在這兒。”他揉了揉前額,似乎那裡又在刺痛,明明已經有一年多沒有這麼痛過了“我在這兒,你們都有危險,我不想——”
“别說這種傻話!”小天狼星說“今晚最關鍵的就是把你安全地轉移到這裡,謝天謝地我們成功了……”
“先坐下來,孩子”韋斯萊夫人也跟着勸道“芙蓉同意不在法國、而在這裡結婚,我們一切都安排好了,大家都可以留下來照顧你——”
“如果伏地魔發現我在這兒——”
“但他怎麼會發現呢?”韋斯萊夫人問。
“你現在有可能在十幾個地方呢,哈利,”韋斯萊先生說“他不可能知道你到底藏在哪座安全的房子裡。”
“我不是為自己擔心!”
“我們知道,”韋斯萊先生輕聲說“但如果你離開,我們今晚的努力就顯得毫無意義了。”
“你哪兒也不能去。”海格粗暴地嘟囔道“天哪,哈利,我們經曆了千辛萬苦才把你弄到這兒,你還要走?”
“是啊,我那隻倒黴的耳朵怎麼辦?”喬治從靠墊上支起身子說。
“我知道——”
“瘋眼漢也不會願意——”
“我知道!”
哈利忍不住大吼一聲,一陣漫長而令人尴尬的沉默蔓延開,他的傷疤仍在刺痛、跳動,最後韋斯萊夫人打破了沉默:
“海德薇呢,哈利?”她柔聲問道“我們可以讓它跟小豬待在一起,喂它點兒吃的。”
“她死了。”哈利喝光最後一點火焰威士忌“我要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說完之後,他很快地放下杯子,獨自走到後院。
“我們該去看看他嗎?”
洛伊絲聽見赫敏小聲問道,但是她并不想回答。
*
接下來的幾天裡,失去瘋眼漢的震驚依然在整座房子裡停留不去。
洛伊絲總看着那些進進出出、傳遞消息的其他鳳凰社成員,幻想着穆迪教授也會和他們一樣,邁着沉重的腳步從後門走進來。
哈利覺得隻有行動才能減輕他的悲傷和負罪感,自己應該出發去完成使命,去盡快找到和摧毀魂器,所以顯得十分焦慮。
“唉,你還不滿十七歲,不能去對付——”羅恩用口型說出魂器這個詞“——你身上還帶着蹤絲呢。我們完全可以在這裡制定計劃嘛,是不是?或者,”他把聲音壓得低低的,“你是不是已經知道那些東西在哪兒了?”
“不知道。”哈利老老實實地承認。
“赫敏好像在做一些研究,”羅恩說,“她說要等你來了再說。”
這會兒他們正坐在桌旁吃早飯,韋斯萊先生和比爾剛剛上班去了,赫敏上樓去叫洛伊絲和金妮起床,芙蓉邁着輕盈的步子洗澡去了。
“31号那天蹤絲就消失了,”哈利說,“也就是說,我隻需要在這裡待四天,然後就可以——”
“五天,”羅恩認真地糾正他,“我們還得留下來參加婚禮呢——不然她們準會殺了我們。”
哈利明白“她們”指的是芙蓉和韋斯萊夫人。
“隻多一天嘛。”
羅恩看到哈利要發脾氣,趕緊說道。
“她們難道不知道這有多重要——?”
“當然不知道,”羅恩說“她們什麼都不知道。既然你提到這點,我一直想跟你好好談談。”
羅恩透過房門朝大廳掃了一眼,确認韋斯萊夫人還沒有回來,便湊到哈利跟前說:
“媽媽一直想套我們的話,想弄清我們要做什麼。她接下來就會找你了,做好準備吧……爸爸和盧平也問過我們,但我們說鄧布利多叫你除了我們不告訴任何人,他們就不再問了。但媽媽不同,她是不會罷休的。”
不出幾小時,羅恩的預言就變成了現實——快要吃午飯時,韋斯萊夫人把哈利從别人身邊支走,叫他幫着辨認一隻配不成對的男襪,她猜想可能是從他背包裡掉出來的。
韋斯萊夫人剛把哈利堵在廚房那頭的小洗滌室裡,洛伊絲的審問也一起開始了。
“洛伊絲,”小天狼星探出半個身子來叫了她一聲“我在修摩托,一起來吧?”
“我不能拒絕,對吧?”洛伊絲說。
“最好不要,”小天狼星似笑非笑地回答“我難道不比莫麗好應付多了嗎?”
她們倆一起走到陋居前的空地上,小天狼星的兩輛寶貝摩托停在那裡,四分五裂。
“鉗子,”小天狼星蹲下身,先檢查了一下腳踏“他有告訴你他要去哪嗎?”
“大的還是小的?”洛伊絲假裝低頭去找“算了,我都找出來。”
“聽羅恩說,你們幾個好像打算從霍格沃茨退學?”他接過兩把鉗子,用輕松随意的口氣問道“然後去哪呢?”
“鄧布利多留給哈利一些事情……”洛伊絲含混地說“我們得陪着他一起。”
“哦,十字螺絲刀,”他頭也不擡,繼續檢查自己的油箱“你們第一站去哪?”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雷古勒斯的一點事,也許知道。”
小天狼星停住了:
“什麼?”
“哈利和鄧布利多找到一個……魂器,我不想騙你,那裡面有你弟弟留下的字條,我猜到一點,也許不對。”
“說說看,”小天狼星那雙沾滿機油的手微微顫抖,一個簡單的無聲咒後,他清理幹淨自己,和洛伊絲并排坐在一大堆麻瓜工具前“說給我聽聽。”
“我猜他也許一開始效忠黑魔王,後來迷途知返了,為了什麼我也不知道,不過不是鄧布利多……他看起來也不認同鳳凰社。”
“然後呢?”
“你還好嗎?”洛伊絲不知道該不該撫摸他顫抖的脊背,晚輩對長輩做出這種行為顯得有點越界了,她清了清嗓子繼續說“你弟弟是很勇敢的人,這個論斷我沒和任何人說過……你知道他喝光了一種令人很痛苦的魔藥嗎?哈利說鄧布利多也抵抗不了那個……”
“我知道他是個小瘋子,”小天狼星的嘴角微微抽動“你猜他為什麼成為食死徒?'為了重振純血家族布萊克的榮光。'……狗屁一樣的論段。”
“但你記得,”洛伊絲有點不敢看小天狼星的臉,她說不清楚,也許是怕看到他流淚“快二十年了,他說的話你還記得。”
“繼續說。”
餘光裡洛伊絲瞥見小天狼星抹了把臉,她接着說:
“他把作為魂器的挂墜盒換掉了,留了一個假的在那……還挑釁似的留了張字條給伏地魔,他說他要銷毀它,你弟弟是個犟種,和你挺像的。”
“别貶低我,”洛伊絲聽出一點他聲線裡強撐出來的笑意“他可聽那老太婆的話了,母子倆如出一轍的嘴毒,”小天狼星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真心實意地笑起來“你猜他怎麼說我?”
“他應該挺愛自己家人的,”洛伊絲開了個不合時宜的玩笑“我會和他相處的不錯,也說不定呢?”
“你?”小天狼星笑得更大聲了“如果他在這兒知道一個混血巫師贊美他,他會連你父母一起罵得狗血噴頭的……他的夢想就是把所有的混血和麻瓜都踩在腳下。”
“連伏地魔也一起踩?”洛伊絲問“我真要愛上他了……不過這話可别告訴别人,誰都别說。”
“千萬别,”小天狼星站起身來,不算重複着向後攏頭發,不過每一次都是從臉頰開始,順便抹去亮晶晶的眼淚“你們願意就走吧,我會告訴莫麗我失敗了。”
“謝謝你,小天狼星,”洛伊絲仰起臉對着他,嘴邊的笑容漸盛“你是個好教父,也是個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