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嘴都是用來争論的,你才是用來當和事佬的。平時就隻有你能在高層領導面前說話,客戶們怎麼願意聽我說,我隻會誇人,不會哄人,哪有你全能呀!你是天上高懸的星星,你是智慧女神的化身,你是……”
這差點把舒夏逗笑了。
她無奈地咳了咳,正色,不滿地端起架子來,嗓音繞一百八十個彎:“噢。是嗎?那我為什麼要幫你啊?”
“因為你是天上高懸的星星!你是智慧女神的化身!你是……”
舒夏制止:“行了行了,我馬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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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早點處理好麻煩,避免今晚加班,舒夏飛速趕去了碼頭。
綠石島,本地近兩年新興的旅遊小島之一,不同于雅咖陌城區的遊人如織,那小鎮由于門票昂貴先篩選了一大票遊人。目前,島上旅遊資源還未經正式開發,除了绮麗的自然風光和一間博物館,并沒有其他值得遊覽的。
但這仍攔不住一批旅人來雅咖陌後順便一遊的熱情,畢竟兩座島距離不遠,綠石島又跟旅遊部門有長期合作。
該島在周末集中向遊客全天開放,周内則限白天開放。盡管這是私人島嶼,可随心所欲閉島也太不合适了,舒夏一路帶着怨氣,在心裡将那位不知名的神秘島主斥責了一遍。
正是黃昏,距與路西奧約好的時間還剩半個多小時,好在碼頭離美食購物街不遠,不到十分鐘車程。舒夏默默規劃着時間。
“這裡,Ray!”
她剛下車,阿爾芭的聲音出現在廣場邊緣的台階上。
舒夏老遠就看見了她,一個穿着半身紅色長裙的女孩。
阿爾芭身後站着一群僵持對立的遊客,接近四十度的熱夏天氣裡,擠在稀薄的棕榈樹蔭下避曬。
“現在是什麼情況?”舒夏給阿爾芭遞去一瓶冰飲。
阿爾芭焦急地說:“按協議規則,綠石島有特殊情況是可以拒絕遊客登陸的,他們也會退票。”
“什麼特殊情況?”
“聽說電路出了問題,全島停電,所以拒絕接收遊客,畢竟不能用電腦系統的話,工作人員們就不得不在口岸安檢處對遊客手動登記,那很麻煩,其他的公共設施也不便……”
舒夏環顧四周,白花花的陽光太刺目,照在整個廣場成百上千頂花花綠綠的度假帽、遮陽帽上。
阿爾芭一口氣喝了半瓶冰水,接着說:“倒黴的不隻有我們。看,至少有五分之一的人是在等去綠石島的船。”
那些散客與旅遊團都逐漸接受了不能登島的事實,罵罵咧咧,陸陸續續散去了。
“聯系上綠石島那邊的負責人了嗎?以前是誰跟各旅行社對接的?”
“是大洋國際的負責人,他這會就在碼頭的辦事處,但沒時間跟我們溝通。”
說話間,旁邊一陣吵鬧。
旅遊團内含一個家庭,那對攜女兒出行的夫婦情緒波動較大,顧不得素質和體面開始嚷嚷了。
“我們今天就不走了!我就想弄明白,既然行程要改,為什麼不早點說?”
“十二月底這麼高溫的天氣,非要大家等在這裡中暑嗎?
“我要退團!把我那幾萬塊全部退給我!還有精神損失費……”
舒夏正要過去進行勸說,阿爾芭拉住她。
阿爾芭示意她看向坐在輪椅上掉眼淚的女孩:“瞧,那就是他們的孩子,癌症晚期,最後一個願望是登上綠石島親眼看看某兒童文學作家描寫的小島。”
舒夏與那小女孩對視了。
女孩長得特别可愛,有着柔順長發,一雙眼瞳漆黑卻顯得透亮,沒長開的五官使她聯想到了記憶裡的一個妹妹。
黃昏時的暑氣在樹下蒸着,斑駁光影搖碎了遊人的耐心。
舒夏沉默,看看手機時間,又看看團内遊客。
“這樣,阿爾芭,你先安撫他們拖延時間,我直接去辦事處。”
“你不在這裡幫我們應付嗎?”阿爾芭看着那些人,又看看同樣無措的導遊,有點無措,“我怎麼哄他們?講解?唱歌?難道……要我在這地方跳西班牙的弗拉門戈?還是……”
“我去争取上島機會。”舒夏拍拍阿爾芭的肩,上下掃視,“你今天的紅裙倒是很适合弗拉門戈。”
阿爾芭:“……”
“别開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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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夏穿過人潮,去往辦事廳。
港口停泊着通往各地的船,島北碼頭永遠如此,挨山塞海。
盧國陸地總面積隻1805平方公裡,人口321萬,密度1778人/平方公裡。其中1259平方公裡國土都屬于首都雅咖陌,在西部和南部大部分被高山、荒漠化土地占據的情況下,首都人口還能達到233萬,确實擁擠,何況旺季還擠滿全球各地遊客。
舒夏在念書時走過國内太多景區,對異鄉這種“小熱鬧”司空見慣,隻顧注意着提防自己的手機和錢包。
等她終于來到辦事處,周圍仍是人擠人,黃頭發黑皮膚藍眼睛,流動着彩色的人群,吵鬧極了。忙碌的前台頭也不擡,不耐回一句:“負責人走了。”
“什麼時候?”
“剛才。”
“你們能幫我聯系他嗎?”
聽清嗓音的動聽後,前台才從電腦前擡頭瞧了一眼,見一張漂亮的異域面孔,神色便緩和些:“我們不能。但……綠石島那位島主的秘書剛來過,半分鐘前出去了。”
舒夏沿着前台所指方向看去,透過落地窗,看見一輛黑色賓利。
車邊有些穿黑色正裝的人影在走動。她再往前幾步,迎着落日炫目的光去看,看不清。
背景太繁亂了。黃昏港口進出數百隻船,大有郵輪、遊輪,小至私人遊艇,每隻船的目的地也各有不同,通往南太平洋上無數小島,于是紛亂的白占據了海藍色背景。
此刻,賓利車上,後座的人仰頭靠着座椅。
通完電話,墨鏡往下拉,指尖揉了揉略有疲意的眼窩。
“安娜和費爾南多走了嗎?”
“是的,剛剛離開。”
說話間,視線莫名被某處吸引。
路西奧偏轉過臉。
隔了車窗,可見碼頭辦事廳的落地窗内站着一個熟悉的人。
他緩緩取了墨鏡,定睛一看。
“阿德裡安,你剛從那邊過來,那是怎麼回事?”
前面副駕上的人往那方向看了看,了然,回話道:“先生,那大概又是來客運碼頭談上島問題的旅行社人員,今天各方都在聯系上島的事,但請放心,我事先都通知到位,也給碼頭交待清楚了。”
路西奧瞧了那白裙子人影片刻,見那女孩轉頭跟前台不停講話。
“你再過去看看,是不是有什麼特别的情況。”
阿德裡安立刻去了。
沒一會,下屬回來說:“先生,那位女士表示想要跟島主溝通上島的事,我在想,我們是否該直接放棄理會……”
剩下的話下屬沒說。
他總不能說,對方太會說了,以至于他清醒嚴肅地過去,回來時卻有一絲恍惚。
“她要跟我談話?”
路西奧的目光隔着暗色玻璃窗看去。
“是的,盡管我鄭重告知她,今天綠石島不能再接待任何遊客,她卻堅持要跟島主親自談談。”
寂靜持續幾秒。
路西奧隔着車窗往斜前方瞧去,想了想,看向駕駛座位。
“那先讓她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