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灌入車窗,把頭發吹亂,舒夏将碎發撩到耳後:“……”
“可以,”她用笑容掩飾僵硬的臉部線條,“當然可以。”
好吧,是她自作多情了。
當對方靠近些,用那意味深長又幽沉的目光注視她,她還以為這人将要說出什麼令人悸動的話來呢。
舒夏說:“我通常加班到十一點,如果你順道路過旅行社,那就明晚見,加西亞先生。”
公司最晚也隻能加班到十一點半,更晚的話,安保人員都沒了。
路西奧似乎不太願意聽這個姓氏——“可以就叫我路西奧。”
“好,所以你的全名是……”她不确定地說,“路西奧·加西亞?”
路西奧的眼神又顯示出否認意味:“有點長,下次告訴你。”
鑒于有西班牙畫家畢加索先例,舒夏也就沒有追問。
——下次。
舒夏下了車,在徐徐的晚風中微眯起眼:“好的,下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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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裡的泡泡和水蒸氣讓人昏昏欲睡,在朦胧睡意中,舒夏眼前閃現了久遠年代裡的兩雙目光。
那是她幼年曾在親生父母眼中遇見過的眼波,當它們在金币上掠過時,有過跟剛才所見一樣輕盈的流态。
她不想再回憶往事,迅速洗完澡,人清醒了些。
晚飯吃得敷衍,現在肚子餓了,她随手找點食物吃起來,這才想起到周末了。
明天不加班,後天也不加班。
她看看手機,思索後,給那個号碼撥了一個電話過去。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她先出聲:“路西奧?”
聽筒那頭,傳出一點細微的響動,像拉開落地玻璃門的聲音,接着舒夏聽到了呼呼的風聲。
“還沒有休息嗎?”
是路西奧的聲音。
同時,耳裡伴随着東西放在桌面的沉聲。
舒夏蜷縮在沙發上,抱着香甜的食物:“抱歉,我沒有打擾你睡覺吧?我才想起,接下來兩天不加班。”
所以,明晚不能搭他的車了。
“怎麼聽起來還有些遺憾?”
舒夏剛好吃薯片被嗆住了,趕緊拿起杯子喝水。
“是啊,”她放輕聲音,掩飾試探意味,慢慢地說,“畢竟,不能在結束一天工作後順道搭一位帥哥的車聊天解悶,是有點遺憾。”
“是這個原因?”電話裡的人若有所悟地“噢”了一下,似乎有點意外,“我以為你在為錯失加班薪酬感到遺憾。”
舒夏:“……”
她沒好氣地往嘴裡塞幾塊薯片,咬得生脆響。
電話那邊,海潮的背景音裡,鍵盤敲擊聲在夜間格外清晰。
路西奧輕笑了一下,又問:“剛才好像是吃什麼東西被嗆到了?”
“一種本地生産的薯片,甜的。”
“吃甜味薯片也能被嗆,看來應該很美味。”
“當然,雅咖陌的薯片很好吃。”
一種天然的、幹淨的、清淡的薯片。
聽筒裡忽然沒了聲音。
片刻,男聲穿透慵懶夜風而來:“那你吃過一種藍色的馬鈴薯嗎?”
“藍色的?”
“一道傳統雅咖陌本地菜,用牛肉和藍色馬鈴薯泥做成,裡面放了洋蔥碎,表層淋上橄榄油。”
舒夏放慢語速,故意表露出疑惑與好奇:“你确定有藍色的馬鈴薯?我還從沒見過。”
她的确隻知智利和秘魯那邊是知名的土豆之鄉,兩地為土豆原産地說法争得不可開交,可她最多也隻聽說過粉紅色、橘色的馬鈴薯。
“本地有各種顔色的馬鈴薯。”
“……總沒有黑色的吧?”
“也有,不是本地的。”
路西奧又說:“你想見識一下的話,我知道一間不錯的餐廳,就在上次那條美食街。”
“好吃嗎?”
“跟我去試試就知道了。”
舒夏的手指在水杯上劃着圈。
“那……什麼時候合适呢?”
“明天?”
“好啊,我剛好有時間。”
“那就明晚見。”
舒夏的指尖在手機屏幕邊緣摩挲着:“……明晚見。”
挂了電話,淩晨時間。
舒夏卻沒有任何困意了,起來翻箱倒櫃試明天要穿的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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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舒夏不對第二天的見面抱有完全順利的期待,她睡醒一睜眼,就拿起手機看各方信息。
還好,沒有要緊的簍子。
洗漱後,她簡單吃了個午餐,就坐下來挨個回複消息了,不管是對公還是對私,總有那麼多需要聯系的人,總有那麼多需要協調的關系。
大概到下午兩點,瑣碎雜事處理得差不多後,她開始仔細換裝、化妝,前後準備了兩小時。
期間,室内非常安靜,手機一次也沒響過。
可正當她在挑選鞋子準備出門時,手機鈴聲伴随着強烈的震動聲傳入耳裡。
舒夏阖了阖眼。
她現在一看見阿爾芭的名字就頭暈。
電話接起後,她可以看見門邊鏡子裡自己的“面癱”狀态。
“夏夏,我下面團隊的計調又遇上麻煩了!”
“……”
“是嗎……”
“現在我和客戶在雅咖陌的碼頭,按計劃,他們本是要乘船去參觀綠石島的,但綠石島突然宣告全面禁止上島,噢,就是那個被神秘西班牙富豪買下的私人小島……”
舒夏暗暗歎氣:“阿爾芭,我有私事,你能不能去試着和平勸退客戶們呢?”
“我都已經親自來了,也勸不了,每個人都鬧投訴。這團裡還有自媒體從業者,要是回頭在網上發布點什麼說法可就不妙了。”
“你可以的,阿爾芭,你的嘴巴那麼會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