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言?你人呢?”杜斌沒見着他人,換上拖鞋,挨個房間找他。
紀斐言披上浴袍,拉開浴室的門,從裡面出來:“剛剛沖澡去了。”
杜斌愣了一下:“沖澡?怎麼都不開熱水器啊?”
“忘記了。”紀斐言拿毛巾擦着濕透的頭發,剛剛洗淨的皮膚在白熾燈光下呈現出一種病态的蒼白。
杜斌愣了一下,打量了一會兒他的臉,隐隐意識到什麼,眼底多了一絲憂慮:“斐言,你……沒事吧?”
“沒事。”紀斐言沖他笑了一下,眼底的神色卻凝重。
“你……”杜斌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是不是最近拍戲壓力太大了?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
“不用了,”紀斐言随手将毛巾放到一旁,“我今晚得回劇組,明天一早還要去片場。”
“那你有問題随時給我打電話啊。”杜斌生怕紀斐言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隻能再三叮囑他。
“好。”
紀斐言換了身衣服就出門了。
晚上九點,天已經黑透。過了車流高峰,馬路上偶爾才有幾輛車經過,路燈隻予以狹小的空間光亮,更襯得周遭黑暗無邊無際。
紀斐言走到馬路邊上,就這麼在路邊坐了下來。
車來人往,熱鬧與冷清,似乎都與他無關。
很久以前他就覺得,這世上的許多事都和他無關。
而他也并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紀家的人說他冷血,沈燮安也說他冷血,可是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卻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
但他卻從日複一日的冷遇中意識到,折磨一個冷血的人是一件毫無負擔的事情。因為冷血的人天生沒有愛人的能力,自然也就喪失了痛的資格。
人生中第一次拍戲,他感受到了作為一個人的完整的情緒。
他以為隻要不停地拍戲,就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去感知情緒,學會同情一個人,或是善待一個人。
但紀家的人待他依舊。
沈燮安也待他依舊。
他以為是自己做得不夠好。
沈燮安卻更殘忍地回報了他,告訴他他不配被愛,也不配被善待。
人就算再傻,再倔強,死過一次也會懂得回頭。
到今日他終于不再執着于被愛,所以他永遠無法理解柏鳴聲。因為早在被放棄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像柏宇傑一樣,放棄了對被愛的執着。
他突然想起紀懷星進組的那個晚上,秦煜時在片場外對他說的話。
——“隻要是交易就會有盈虧,感情也一樣。”
——“想要放縱和享受,再來找我。”
沒有任何責任和感情的束縛,便永遠不會脫離對自由的掌控,似乎也未嘗不可。
“叮”的一聲,手機響了一下。
紀斐言從口袋拿出手機,發現是秦煜時給他發了消息。
秦煜時:「結束了就早點回劇組。」
紀斐言注視着那一行字,心底突然升起一抹強烈的沖動。
他問秦煜時:「能給你打電話嗎?」
秦煜時回得很快:「能啊。」
紀斐言撥通了秦煜時的号碼。
沒過幾秒,對面就接通了電話。
“怎麼了?”秦煜時慵懶的嗓音從手機另一頭傳來。
“我……”紀斐言隻說了一個字。
他突然意識到,他和秦煜時其實一點都不熟。
秦煜時隻是紀懷星和沈燮安的朋友,是他兩部戲的導演,他們之間甚至比不上他和沈燮安熟悉。
“怎麼,主動打給我,又不說話了?”秦煜時意味深長地說道,“我今晚在家,不在劇組,有什麼話可以直說。”
紀斐言的心跳從來沒這麼快過。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某種決心一般,向他開口。
“秦導上次說的話,還作數嗎?”
“嗯?”秦煜時似乎一時沒明白他在說什麼。
“是玩笑嗎?”紀斐言又追問道。
這句話後,對面沉寂了幾秒。
紀斐言的心随着被拉長的沉默不斷地下沉,直到……
“我說話一向算數。我家的地址你知道,決定了的話,現在就可以來找我。”
紀斐言沒有說話,挂斷電話後,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
“上水灣,1701号。”
二十分鐘後,車在秦煜時家門口停下。
紀斐言下了車,緩緩走到門口,按響了門鈴。
是秦煜時親自來開的門。
他穿着寬大的深色浴袍,顯然是剛洗過澡,半濕的發絲更添了幾分性感,略微敞開的領口露出深陷的鎖骨和結實的胸肌,身上散發着淡淡的薄荷香,混合着男性獨有的荷爾蒙的味道。
見到紀斐言,秦煜時輕輕勾起嘴角,手臂搭在門側,眼神暧昧地與之糾纏,聲音不自覺上揚,帶了一絲戲谑。
“跟我睡,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