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米埃現在無需睜眼就能判斷出法羅的牙齒一定在可疑地左右挪動。
“開玩笑的啦,”瓦倫擡擡下巴示意,“畢竟賺了那麼多錢,要是真正的蠢貨早就被蒙上麻袋打成爛豬頭了。”
——佩爾曼家的豬頭肉賣得很好,五個銀币能夠買到方正的一塊,若是撒上佐料做熟則要再增加一倍的價格。帶未婚妻回家——如果有那個機會的話——就算挨繼母的辱罵也得請他嘗嘗味道……不對。
赫米埃感到有點心虛,作雲淡風輕狀不再接話,直到他突然瞥見一柄泛着銀藍的短刀徑直向他刺來——
“小姐,”勇者“唰”地拔出佩劍杠上刀鋒,金石相撞發出清脆鳴聲。
梅蘭妮眼神一凜,另一手松開的匕首旋轉着飛向赫米埃的脖頸,他面無表情抓住,刹那間手掌血流如注,幾乎被劈成兩半,赫米埃看上去卻似乎沒有感覺,“你這是做什麼。我想我們之間并無矛盾。”
一雙媚眼不複初見時的妖娆婉轉,她扯出赫米埃松散的領帶,一推一拉形成禁锢的束縛:“先生,這我倒是想問問你們——我的酒有那麼令人回味無窮,竟使得你們三人念念不忘,一路跟我們到這裡?”
正與戴維周旋的瓦倫眼珠一轉,遊刃有餘地揮揮魔杖,光束輕易穿透戴維用魔盾設下的加護結界以及他一隻耳朵的尖端,将那礙事的領帶一分兩半,下一秒便化作淡紫灰煙飄入女人漂亮的鼻子裡,迫使她捂着鼻子連連後退。
“……”
被遺忘的法羅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知道以這兩者的戰力差距自己連帶一壓縮袋的魔藥都不會有出場的必要,于是坐在空地上,掏出一袋洛夫特牛肉幹啃了起來——魔物早已被瓦倫一魔杖掃沒了。
刀光劍影之間,赫米埃後知後覺地察覺到梅蘭妮的真正意圖:明面剿除跟蹤者,暗地裡卻是為了借跟蹤者的力量消滅困擾他們的魔物。
按道理,能夠長久地進行跟蹤、經曆多次挑戰而不跳出來現身的人,要麼強大卻意不在此,要麼實力欠缺,隻敢在她與精靈掃除障礙後跟在他們的屁股後面走。
她或許早就察覺到跟蹤者的存在,将他們算作隐藏的武器,抑或拖延魔物的肉塊。
這一次主動出擊,或許是到了該引出他們的時候,順帶試一試他們實力高低。
她一定留有後手。
隻是根據一路上觀察來看,這後手是留給誰的,卻無從知曉了。
四人仿佛跳華爾茲般更換着對手,瓦倫心想這回總算可以有機會跳上男步,頗感滿意,與赫米埃擦肩而過時還多手去勾人家的下巴,結果因為身量差距沒有勾到,隻赢得對方迷茫的反應。
……可惡!
魔王是一個很有上進心、并且很能分清主次的魔王——于是接下來他懶得再去應付他的對手,隻是放了一面淡紫色屏障,任由他們和他們的魔道具在身後發出嗖嗖風聲;而自己則專心逗弄赫米埃,試圖激發出他新的反應。
“……瓦倫!”法羅吃完牛肉幹一擡頭就看到這四人仍在進行毫無意義且滑稽非常的戰鬥,耷拉着眼睛再也無法忍受,于是打開一個小罐子甩出四棵紅色藤蔓,藤蔓甫一落地便牢牢紮根,生長得飛快,在暴力分子們反應過來前就在法羅的命令下将他們分别攔腰卷到了空中,“停下!”
四人同時愣了愣,随即不約而同地轉向法羅,臉上是如出一轍的無話可說,并且在短暫的停歇後開始奮力掙紮。
法羅拍了拍手,藤蔓們開啟滾筒模式,像是被施加魔力的超高速絞肉磨盤,等到肉類們半死不活才停下。
“嘿,法羅,”瓦倫瞪他,“我們正在進行友好的交流,你卻把它無情地擰斷了,用你那醜陋的藤蔓!”
赫米埃總覺得以這人的審美趣味來譴責某樣事物醜陋相當沒有說服力,但他忍住了沒有說出來。
法羅冷漠道:“你覺得以你來說這個合适嗎?”
品味奇異的魔王哼哼着作若無其事狀。
“總之,”法羅巡視着他的囚徒們,“我是一個和平主義者,請你們停止打架,以和平的方式交流,好嗎?”
“——和平主義者!”總有人要嗤之以鼻,而他的結局是獲得了一嘴紅色大葉子以及:“滾。”
“法羅?”被結結實實捆着、遍體鱗傷的精靈竟還有心思去注意一個名字,“魔王貼身侍從的那個——法羅?”
“嘿,”瓦倫轉臉瞪着他,“你的意思是我是魔王?”
毫無疑問,一位金發藍眼的美貌少年,是全無可能與那位生活在斷腿殘肢中的陰郁魔王畫上等号的。即便他具有信仰魔王教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