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湍眼睛裡的寒意更濃,眼仁黑黑的,根本看不清裡面有什麼。
桃花潭水深千尺,裡邊有什麼情什麼意根本看不出。何況晏然仰着頭,程湍那眼睫就在很好看的眼睛上方站排。
深潭邊上一排樹,潭水不見底,樹倒是可以欣賞下。
很英氣、一點也不圓滑的眼睛,眼形帶着棱角,不見什麼弧度。隻有眼仁是圓的,不頂用,依舊吓人。
這麼嚴肅做什麼?
“晏大人今夜或許要留宿翰林院,到現在那邊還是燈火一片。”程湍說出剛剛探子回報的消息。
晏然點點頭,她早就習慣了,她常常早上醒來後不知父親是否回來過。她常常覺得這個國沒有她父親定是不行的。
“經常這樣,那我先回家了。”晏然擺擺手和程湍告别。
程湍後槽牙緊緊咬了一下,眼睛阖了一下,看着披着偌大鬥篷的小人,不語了。
“對了,還謝謝大人的鬥篷。”她說着就要解開系帶,程湍攔下了她。
“已經很晚了,就待在程府吧,明日不是還要去書院?”
“明日不去書院。”晏然睜大眼睛解釋,還帶着點雀躍,“書院明日休息,後日也休息,我要在府裡構思師父給的任務。”
明明是皇帝給的任務,但那樣想會無端生出很多雜念,尤其,他還是當年那個人。對,就是師父給的任務。
程湍再沒有其他借口攔她。疏離感立刻在兩人間升騰,晏然覺得程湍還要說什麼話,但程湍遲遲沒開口。
“那我先走了?”晏然擠出一個笑,往前邁步。
“等一下,我送你。”
“可是馬不是牽回去了嗎?”
他不會要和她邊走邊跑,一身大汗回城東再回城西吧?
“那就再辛苦馬一下。”程湍不善地看了她一眼,“别站在這兒了,”站這裡也不安全,“先跟我回程府。”他大步流星地離開。
一定要這麼麻煩?不能走慢點嗎!剛吃完飯诶!
程府還是那樣,臨洱端着一壺水正從前廳過,看見程湍回來了,後面跟着晏然。
“公子回來了!等你們好久了,趕快歇息吧,姑娘的藥也好了,一會我端到書房。”
“臨洱,我…今晚不住在這兒。”晏然愣愣解釋,還要喝什麼藥?
“……怎…”臨洱看向程湍。
程湍看都沒看他,直接去取了馬,那匹剛被帶回來栓好的馬。馬一臉無語,剛吃上草料,嘴邊還挂着幹草,就又被牽走了。
晏然攤手,然後湊過去,看了看壺。“這又是什麼藥啊?”晏然臉微微皺着,眼下卧蠶生動。
“就……也不是什麼藥,哎呀,這怎麼說呢,你可以理解成安眠的湯。對,讓你能舒服睡覺的藥!”
“不如,姑娘喝完再走吧!”臨洱在勸。
“還是不……”晏然瘋狂擺手。
“臨洱,去拿碗,喝完再走。”程湍牽馬走到大門口,臨洱立馬跑向廚房。晏然走過去,看了眼程湍。
“我吃得很飽,喝不下了。”她很委屈,“再說,城西到城東這麼長,我被馬颠得吐出來,那豈不是……”
晏然臉皺成一團。程湍看着那小臉,心中稍加權衡:
“那就上馬,走吧。”
程湍伸手,将她拉上馬,理了一下他腿邊的鬥篷,就出了府。
臨洱拿來藥碗時,門口空無一人。
臨洱:……?
“公子已經帶姑娘走了。”門口護衛在甲胄頭盔裡幽幽地又鄭重地說。
“不是?”臨洱看着手裡的藥碗,深深地翻了個白眼,“我辛苦熬的藥啊!”
月明星稀,兩人很快回了晏府,晏然已經困得有些擡不起頭,下馬時候兩肋被程湍緊緊握了一下,清醒了幾分,令她有些氣。
“我到家了,你走吧。”晏然脫下鬥篷給他,就要推開大門。又忽然想到了什麼,停下來問站在馬旁邊的程湍:
“你何時回江表?”
晏然想着去送送狀元郎,他也算是她很好的朋友了,雖然相處時間不久,但他是終歸也算照看了她一段時日,很盡心盡力。
“不回了。”
“哦…”,晏然撓撓頭,“啊?”,她才反應過來他說什麼。
瞬間清醒了,她瞪大雙眼,“為什麼?”
程湍嘴角猝然帶了一點點弧度,或許是笑意,驚到了晏然。
“皇帝讓我留下,後邊還有秋獵。”
她不懂他這個表情是什麼意思。
“你要一直待到深秋?”
秋獵不是每年都有,但都在深秋。全京城的公子小姐們都可以參加。參加需要引薦人,也需要一筆錢。這樣就可以跟着皇家的隊伍外圍體驗一下,就像是最高規格的秋遊。
家裡是達官顯貴的通常家裡人就可以引薦,沒名沒姓的可以直接通過書院報名。算是學子們貴人們的一次聚會。
晏然沒有參加過,但她對深秋時節印象深刻。每逢秋獵,書院的人就越發地少,先生也不會來澄闌院了,她會去上幾天學,念念書,後面也不出家門,就在家裡休息。
“是啊。”
“哦。”晏然接受,萬事萬物瞬息萬變。
“聽到我回不了江表,不能順了你的心意,這副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