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然善解人意地從被子裡面伸出一點手,捏住了胸前的被子。
“暖和些了?”
程湍察覺到她從剛才就在微微發抖,不知道是冷還是害怕。
“嗯。”晏然點頭,再點頭,被子間的香味更明顯了,她心神安定了些,捏着軟乎乎的被子,被子間暖意包圍在她身邊,冷意和驚恐被驅散。
看着程湍拿起床邊的裡衣穿上,那裡衣終于不是玄色,是很白的綢子,月光下可以看到流光,晏然想,一定滑滑的,就像她在書房内間蓋的那床更柔軟的被子一樣。
也很好看,她一時間比不出哪個更好看。玄色顯得人很瘦又很可靠,暗暗的,總要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白的就很直接,感覺一下子就可以看透,沒有什麼隐藏和遮掩。
安靜中,程湍等着她開口。
許是被突如其來的暖香沖昏了頭腦和麻痹了身體,晏然就這麼定定地看着程湍。
程湍被她看愣了,發出一聲收斂的輕笑,雙手支在身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現在可以說了,什麼事?”
晏然覺得他有在笑,但仔細盯了盯,看了看,沒有什麼線索。怎麼就感覺他好像笑了一下呢?
無形,無懈可擊。
“我……我去了餘先生家,發現棺材裡有東西,或許是餘先生留下的。”
“什麼時候去的?”聲音還是好好的,可他剛剛被打擾的不悅,和攏被子時候的溫和都沒了,面上沒有一點表情。
?她找到了線索難道不該讨論下嗎?
不問下留下了什麼嗎?
“就剛剛。”
“然後就一路跑過來?”
“嗯。”她睜大眼睛,問一句答一句。
程湍收了手,坐直,對面的一團被子又顯得矮了幾分。
是啊,你根本意識不到自己有什麼錯。
不是讓你别查了嗎?
他面色如常,當然,程湍自己以為的。
“發現了什麼?”聲音啞了幾分,低沉得和窗外夜色一樣。
“棺材裡有一個夾層,裡面有一些紙。我不确定那是什麼,也沒有拿出來看上面有沒有什麼線索,我就先來找了你。你不是還在查嗎?”
“沒有打開看?”
“自然是沒有!”她立馬否定,好像是做了什麼了不起的事情,看起來還期待一些誇獎。
程湍起身下床,走到衣架邊,套上外衣。
“你要去哪?”問出來之後,昭然才發覺是一句廢話。
“餘府。”
幾乎是同時,晏然放下了被子,也要下床。程湍卻早一步到了床邊,擋住了她的去路。
“你就留在這,今晚先在這睡吧。”
更深露重,再出門去書房着實沒有必要,她身子那麼弱。
“我也想去。”她仰頭看着他,程湍不去看那雙眼。
他将床頭的燈點着,“今夜已經很累了。”
就見晏然頭微微低下。
程湍想馬上走。
“先休息吧。”
床上的人沒有動作,沒有要聽話躺下。
“我走之後,你能好好睡嗎?”程湍自己都沒發覺自己在妥協。
晏然擡頭,可憐巴巴地倔強,“不能。”
很坦誠。她會等一會兒就離開程府,大不了再跑回城東。
“一定要去?”程湍幾乎可以想到她心中所想。
晏然點了點頭。
“好,走。”程湍先一步推開了直抵房梁的高門,沒有關上。
晏然蹭地一下從床上起來,急急忙忙穿上鞋,打開門要追上程湍,門倒是打開了,沒刹住腳,直接撞到悄聲等在門邊的黑色大門神。
晏然揉了揉腦袋,擡頭看程湍。
“你就穿這點跑了整個京城?”
晏然覺得他要反悔,“很厚的!而且現在是夏天,我不冷。”
程湍點點頭,又返回屋裡拿了件鬥篷,就是上次那件。
太晚了,程湍沒有套馬車,從馬廄牽了一匹馬,牽到府門,晏然正抱着他的鬥篷站在門口。
程湍先上了馬,示意晏然也上來。
晏然以為他會牽來兩匹馬,她也會騎馬啊……
拉住他很大很溫暖的手,坐到了程湍前面,馬兒深夜被叫醒卻絲毫沒有倦色,它被養得很好,皮毛光滑,應也是很名貴的品種。
程湍拿過她手裡的鬥篷,反着給晏然圍上,将綁帶系在她身後。幫挪了挪她坐着的位置,然後打馬奔起來。
馬上的風大些,脖頸下的鬥篷帽子直接吹到她面上,什麼都看不到了,她伸手拿下帽子,又因為颠簸雙手又抓上馬鞍。
所以帽子又蓋住了她的臉。反複幾次,晏然不動了,靜靜地聽着耳邊風聲呼嘯而過,卻不受到一絲風的力道。
程湍将這一切盡收眼底,她就坐在他身前,安靜地不發一言,但他就感覺到了很……安穩,馬在颠簸,心卻是定的。
……
馬很穩,和駕馭馬的人一樣。
晏然不覺得困,風吹得舒服,擱着帶着香味的鬥篷更舒服。
她許久沒有騎馬,小時候很喜歡騎馬。
她很小就會騎馬了。
轉了幾個不小的彎,程湍本想扶一下她,怕她掉下去,結果晏然自己悠住,也沒有因很快很高而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