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位置在周酌遠的左後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們在課桌底下的互動。
關琦知道季和每天都在給周酌遠帶早飯,這個一直看周酌遠不順眼的大少爺突然轉了性,每天特别積極地去讨好他。
原來,周酌遠不是非關琦不可。
他感到一陣恐慌,開始一遍又一遍地想自己當初為什麼要和那些人打交道,為什麼覺得周酌遠離不開自己,為什麼在背後貶低嘲笑自己的朋友。
是了,他一開始是瞧不上周酌遠的。
他喜歡幫助那些被人排擠的、孤僻的同學,這樣的人會把他當成黑暗世界中的一束光,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依賴他。
被人感激、仰慕讓他很有成就感,他一直覺得這是一件好事。
他幫助過的人裡面,有的是因為性格怯懦被人欺淩,有的是因為家庭條件不受歡迎,有的是活該。
對,就是活該。
像是陰暗角落裡的見不得光的老鼠,嫉恨所有美好的事物,恩将仇報,在收養它的主人家作祟。
在周酌遠向他表達對周酌意的厭惡時,關琦就知道周酌遠也把他當成了救命稻草。
這個總是盛氣淩人的周家少爺還不知道自己已經開始依賴關琦,但是關琦已經把他劃分在了活該的行列。
如果不是周酌意的請求,他會在回去以後就指明周酌遠的錯誤,然後徹底疏遠對方。
他帶着目的接近周酌遠,又不甘心同這樣的小人交好,于是常常和其他朋友抱怨周酌遠的卑劣品性。
後來,他有時候會對一無所知的周酌遠感到愧疚,就不怎麼和曾經的朋友往來了。
沒想到會鬧到如今這種地步。
他總說周酌遠少爺脾氣,總說是自己一直在包容在付出,但其實不全是這樣。
少爺脾氣的周酌遠在他問題目時從來不會拒絕,從來沒有因為他走神對他發火,會在他腳扭傷時放棄休息時間為他打飯,會容忍他偶爾強硬過頭的照顧。
可是以後不會了。
周酌遠不會再給他任何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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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感冒加重,周酌遠晚上提前回到宿舍,被裡面滿身髒污的關琦吓了一跳。
關琦也沒想到他會這麼早回來,整個人懵住,衣服脫到一半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做什麼動作。
周酌遠關上門,語氣聽不出喜怒:“你怎麼搞的?又被他們找上了?”
關琦放下上衣,有些局促地站直一些:“不是,我找他們說清楚了,他們以後不會再纏着你了。”
周酌遠“哦”了一聲。
關琦松一口氣的同時,也感到些許失落。
他垂頭喪氣地收拾好衣服,進衛生間胡亂沖了把澡。
他的左腿被人拿磚頭砸腫了,本來他和那些人打得正激烈,這一下直接叫他趴在地上半天都起不來,那些人見情況不對,紛紛逃離了現場。
好在隻是砸腫了,沒有骨折。
關琦一瘸一拐地挪到桌邊,找出紅花油回了床上,然後吭哧吭哧地給自己上藥。
過了一會兒,他厚着臉皮問道:“酌遠,幫我塗一下藥好不好?後面我夠不到。”
良久,都沒有等到周酌遠的回應。
關琦尴尬地笑了笑,自己給自己打圓場:“沒事沒事,我夠到了,不用麻煩你了。”
下一秒,周酌遠就坐到他的床邊,取走那瓶紅花油。
那些人畢竟是他曾經的朋友,也沒有那麼大的仇恨,除了磚頭砸的一下比較可怖,别的傷看起來都不是特别嚴重。
周酌遠沉默着給他敷藥,動作算不上粗魯,也算不上輕柔,卻讓關琦幾乎喜極而泣,他完全想不到周酌遠會答應他的請求。
他背對着周酌遠,激動得都結巴了起來:“我、我錄了視頻,剛才給他們說,要是再騷擾你,我就把這個視頻發出去,他們也保證了。”
見周酌遠不理他,他開始一疊聲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會再幹這種蠢事,都是我給你添麻煩。那些事情都是很久之前發生的,我早就跟他們沒有聯系了,我那樣說你是因為我不了解你,是我不識好歹,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要不你打我一頓好不好?你現在就打我一頓,不要不理我……”
周酌遠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行了。”
關琦閉上嘴,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那你要怎麼樣才能原諒我?”
“你覺得呢?”周酌遠的語氣太過平靜,平靜到比之前的歇斯底裡更讓關琦感到恐慌。
“我不明白。”他固執地看向周酌遠,明明還願意給他上藥,為什麼周酌遠就能斷定沒有轉機?
周酌遠歎了一口氣:“你不用做什麼,關琦,我沒有刻意不理你,隻是有時候我不知道該跟你說什麼,不管是以舍友的身份,還是以同學的身份,我都希望我們還能好好相處。”
不可否認,關琦從五樓的窗口出現時,周酌遠是有些觸動的,他想關琦也不完全是在利用他,對他的在意也許包含幾分真心。
可是維系友誼的關鍵是分享欲。
他對關琦已經生不起一絲一毫的分享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