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說了嗎?那位妖妃死了,就在骊山發喪,估計眼下已經入土了!”
“簡直大快人心!妖妃若是不死,不知還要攪出多少風雲來。”
船頭上,兩個镖師一壁劃槳,一壁随意閑談。
聲音傳到青俪耳中,她側眸看向坐在篷船内的纖細身影,即使已然入夜,更深露重,李瀛依舊沒有摘下皂紗。
漆黑皂紗垂落,貼着她的面頰,勾勒出立體精緻的五官,在寂靜幽寂的江上如夢似幻,宛如一尊蒙着薄紗的琉璃像。
她好似沒有聽到前頭嘈雜的議論聲,倚靠着隐囊,身上蓋着薄衾,像是睡着了。
青俪沉默了,擡手替她撚了撚被角。
遠處江面上出現一盞盞燭火,在沆砀霧氣中逐漸靠近,青俪睜大了眼,認出那是巡邏的官船。
“船上的人,都給本官拿出符牌!”官船上傳來一道渾厚響亮的嗓音,透着不容抗拒,顯然是來者不善。
聽到呼叱聲,兩隻篷船上的人陸陸續續站起身,随之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挲聲,船夫和镖師借着飄忽的漁燈摸索出符牌,挨個走上甲闆,交給官兵檢查。
壞了,她們沒有符牌。
方才在平安镖局中,還可用刁仆卷走行箧開脫,隻怕長江上巡邏的水兵不吃這套說辭。
青俪下意識攥住李瀛的手,想要叫醒李瀛,趁着檢查的空檔,悄悄帶她潛入水底,篷船外驟然響起一道關切的聲音:“夫人,娘子,官兵例行檢查,快出來吧!”青俪瞬間渾身冰涼。
手上遽然傳來一片溫熱,李瀛醒了,反手握住了她冰涼的手。
漁燈随着江上水波輕輕晃動,在漆黑的江面蕩開一圈粼粼燈影,在船上官兵嚴陣以待地凝視下,頭戴皂紗的女郎自船艙探頭而出。
先出現的是漆黑柔軟的紗,像霧罩在她面龐,輕飄飄地被江風吹動,随後是纖細蒼白的裙裳,伶俜的影在江面浮動。
在她現身之前,帶頭的官兵早已向船夫打探清楚她的身份——一位可憐的,新婚之際痛失夫君的年輕孀婦。
怎麼看都和那位的逃妾扯不上關系,但偏偏,整個長江上,就她嫌疑最大。
“這位娘子,官府例行檢查,還請摘下你頭上的皂紗。”官兵溫聲道,既然是那位的枕邊人,他自然要抓緊機會讨好。
李瀛聽話地摘了,官兵提燈近前來看,看清楚的一瞬間倒吸了一口冷氣。
上面滿是紅斑,瞧着着實駭人!
“去去去,快戴上!”在官兵厭惡的催促聲中,李瀛慌亂地戴上了皂紗,再度遮住面頰。
此女如此醜陋,絕不是那位貴人的妾室,官兵眼珠一轉,擡手指向青俪:“你,走過來給本官看看。”
青俪生得清秀樸素,像勁草,而非豢養在深宅的嬌花,看起來入不了那位的眼,官兵失望至極。
他轉身欲走,驟然想起什麼,猛然回頭:“且慢,你們的符牌呢?”
李瀛原原本本地把昨日在镖局所說的話複述了一遍,镖師也跟着附和,官兵隻是冷哼一聲:“拿不出來,那便留下,直到有人證實你們的身份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