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息丹能使人昏睡三日,期間呼吸微弱,趨近于無,如同逝者。
也不知妖妃要這個作甚。
她抿了抿唇,道出打探到的消息:“制丹的藥師在外雲遊,還要花些時間追尋下落,至少也得等候一兩個月。”
一兩個月……
李瀛輕叩杯壁,清透剔亮的眸色燃起一簇微芒,轉瞬即逝。
對她來說,自然是越快越好。
在此之前,還要把某個人支開,不能讓他留在鎬京。
養心殿。
殿前一方空地上,丹甍飛翹,景物澄廓,皚皚薄雪鋪了滿地,上面拓着深深淺淺的獸爪。
渾身被紅的狐狸窩在雪地打滾,在日光下投下圓滾滾的影,陰影拉得纖長,兩道清癯的身影并立于盡頭。
李瀛一襲袨服,眸如靜水,眼睫微翹,像兩把小勾子,靜靜低覆,無端勾人心魄。
“臣妾前陣子去寶相樓禮佛,聽聞謝國公亦在此間祭拜先父,他是陳郡人,久留鎬京,不知會不會思念故土……”
她聲音柔婉,清靈悅耳,讓人情不自禁地聽下去。
皇帝靜靜待她說完,才緩聲道:“愛妃,不妨直說。”
李瀛道:“謝國公待在鎬京,臣妾心中不安。”
美人低眉,雪腮鍍上一抹晴光,軟膩生暈,昳麗奪目,俏生生地立在雪地裡,像隻漂亮狡黠的狐狸。
她方才飲過水,檀口清潤,覆上一抹剔透水漬,染上晶瑩的光澤,像新鮮飽滿的荔枝果肉,透出瑩潤淡粉。
這張臉,無論看了多少遍,還是忍不住為之馳魂宕魄。
皇帝一眨不眨,凝睇她的面容,輕輕拂去她發髻上那片薄薄雪絮。
聲音微沉,似是試探。
“愛妃從前那支金雀钿,去哪了?”
……金雀钿?
入寶相樓禮佛那日,她發髻上似乎簪着,回來時便不見了,遍尋不得,便換了一隻新的。
皇帝竟然如此細心,察覺到兩隻金雀钿并不相同。
李瀛撫上發髻,穿在霧髻中的金钿垂下流蘇,在半空中顫動。
她不甚在意:“臣妾喜歡換着帶。”
皇帝颔首,說回正題:“謝國公任職秋官,為朕犬馬。愛妃不喜歡他,朕不許他靠近玉芙殿便是。”
李瀛低聲應了一聲是,眉眼怏怏,懷抱紅狐,輕輕拭去四蹄上的雪,紅狐在懷中調皮地掙了掙。
她不喜歡謝國公,甚至有些怕他。
冥冥之中有一種古怪的直覺,若是他在鎬京,她想詐死出宮,隻怕難得很。
然而,就在不遠處的庑廊下,德茂公公手執拂塵,擡眸望向身側的白衣郎君。
他冷峻的眉目溫潤平和,莫名有冰清水冷之感,漆目岑寂,杳然的目光輕眺,不知看見什麼,又聽見多少。
“陛下在陪娘娘,謝國公且等一等。”
謝國公待人随和,即使在此處幹等了半個時辰,也隻是輕輕颔首,和煦地道一句:“無事。”
下一刻,德茂微微睜大眼,瞳孔中倒映着那道朝這邊撲來的渾圓紅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