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許是出于某種敏銳的直覺,他無端生出攔住那輛馬車,扣下轎内之人的想法。
……算了。
日昳将至,免得耽誤時辰。
謝雪明收回目光,雪越下越大,為免大雪沾灑衣裳,垂出濕沉沉的褶皺,他伸手落下帷簾。
鸾鈴聲漸漸遠去,埋沒在一片落雪聲中,李瀛松了一口氣,往後一靠,面色微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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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牆内,距離日昳還有一刻,夕陽下,休沐的宮人陸陸續續歸來。
白衣臣子走在宮道上,身旁官宦簇擁,大監開道,屏退出一片空地。
他步伐從容,速度卻快,跟在身後的宦官快步緊跟,額頭已然泌出薄汗,喘着氣道:“國公大人,不妨走慢些。”
謝雪明不曾看他一眼,徑直沿着熟悉的宮道往前走去。
黃昏中的玉芙殿披着金輝,楹柱兩旁新貼上的桃符泛着紅,猶殘喜氣。
幾個宮人急步從庑廊下走來,為首的宮人像是剛從宮外歸來,衣裳不如往常規整,先是恭敬行禮,随後問道:
“謝國公,您怎的來了?咱們娘娘隅中便睡下了,說是要好好歇一歇,誰也不許來擾。”
從隅中到日昳,足有四個時辰。
謝雪明微微眯起眼,看向玉芙殿内殿:“怕不是昏過去了。”
此話一出,宮人驟然變色,再顧不得其他,急步奔向内殿,半響後,傳出一聲驚疑不定的叫聲:“——娘娘不見了!”
李瀛,不見了。
宮人奔出來,四處尋覓,後知後覺想起謝國公還在,急匆匆回到原處時,卻發現不知何時,庭中已然不見謝國公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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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一泓星在水,冰潭上倒映着鱗鱗月色,水中不時響起陣陣蛙鳴,蠹蟲在密林裡此起彼伏地叫。
“店家,今日當真不能渡河?”李瀛負着一隻輕便的包袱,問渡口邊的船家。
“姑娘你來遲了,原先是能的,不知怎的,上頭突然下令禁止擺渡,别說俺們這些河上飄的,就連地上走的,也一概不許離開鎬京。”
船夫撐着竹篙,立在船艏上,祆子被風吹動,冰湖上樹影飒飒。
這是最後一位了。
下了馬車之後,她便在各處渡口奔波,問過數位船夫,願意出重金雇傭,誰知無一例外全部都是拒絕,且個個都是這番說辭。
不知道到底發生何事,以緻于上面封鎖鎬京,不得出城。
刹那間,一個念頭浮現,李瀛驟然一驚。
她望向腳下,自己的影子被月光拉得纖長,混在樹影中,顯得有些鬼谲。
正在此時,那道影子慢慢拉長,分離,身後傳來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