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停下吧!”
安崎人匍匐在濕冷的地上,瘋狂地乞求着。在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後,他隻能憤怒地望着一臉嬉笑的帕蒂卡卡。他那雙無助又含恨的眼睛,像黑夜中飄搖的天燈,掃向周圍所有站立不動的人,轉開,又瞪向他們。
斯木的手下,另一個安崎人在旁邊驚恐地看着自己的同伴。他剛開始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沒有傷口,也沒有流血,帕蒂卡卡甚至沒有擡一擡手指。可是同伴發出的令人膽寒的哀号聲,足以讓他知道那是怎樣一種煉獄般的折磨。再後來,他看到了,同伴厚實深色的皮膚正在變得透明……不,不是透明,是有如紅色火焰的光芒從他的身軀裡冒出來,照透了安崎人體内的肌理和血管。他終于明白了,他的同伴正在被火焰燃燒,從内而外的燃燒,甚至不可能用水來撲滅!斯木的手下被眼前的情形吓得瑟瑟發抖,他用手肘抱住頭,喃喃地求救于他們的神靈。
依曼知道這個人已經被帕蒂卡卡用毒火術徹底點燃,等待他的隻有漫長而痛苦的死亡。這件事因她而起,她的冒失害死了面前的安崎人。依曼自責地看着這一切,卻不曾想過要救他。她不希望自己的第二次冒失連累上更多的人。
強壯的安崎角鬥士還在地上掙紮。他那粗重、痛苦的呼吸牽扯着整個龐大的骨架一起一伏。剛開始,還有微弱的哼唧聲從他的喉嚨裡逸出來。漸漸的,巨大的痛楚似乎已經擊敗了他,他安靜得像一塊發亮的黑紅色岩石蜷縮在那裡。
他可能疼昏過去了。
帕蒂卡卡此刻感到非常無趣,她喜歡看垂死之人的醜态。然而,刻闆固執的安崎人哪怕在黑魔法的折磨下,也是如此的乏味。她走上前,在安崎人身上狠踢了一腳,想把匍伏在地的巨人翻個身,她要看到他那張因痛苦而扭曲的臉。
安崎人沒有躺倒,他依舊清醒着,他忍着常人難以想象的劇痛蓦地一個翻滾将靠近的帕蒂卡卡死死地按在身下。他伸出右手捏住這個瘋女人的脖子,在寂靜冷清的夜空中發出最後一聲狂暴的嘶吼。他手臂上青銅色的皮膚正在被毒火燒化,隐約可見裡面的血肉和一小截白骨。他使盡畢生力氣用這樣一隻手将帕蒂卡卡整個人提了起來,要将她像砸爛蘋果一樣砸向旁邊的石牆上。
一柄劍倏地從邊上出現,刺穿了安崎人抓住帕蒂卡卡的那條手臂。
安崎人發出絕望的号叫,松開了那隻手。
劍從血肉中抽出。拿劍的人将帕蒂卡卡截下後把她用力推倒在一旁,舉劍想要立刻了結安崎人的性命。
沒等他動手,安崎人已經瘋狂地沖向石牆,一遍又一遍地抵頭相撞,圍牆連帶着地面發出震顫,石磚在絕望的沖撞下綻裂出無數隙紋。頃刻後,那具受盡折磨卻殘喘微延的身體才得以如願緩緩倒下。
那個安崎人終于死了。
帕蒂斯木将手裡的劍生氣地扔在帕蒂卡卡的腳邊。他走到另一個安崎人跟前。那人滿臉淚水,帶着無盡的仇恨盯着坐在地上的帕蒂卡卡,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剝。斯木看着他,他卻不願意跟斯木對視。
“找幾個人,把他按照你們的習俗埋了吧。”斯木對他說。
安崎人一言不發,站立了許久才離去。
“斯木,”帕蒂卡卡拄着那柄劍站起來,語氣唯喏,“你來的真是時候,我差點死了。”她的脖子上有深刻的紫紅色血痕。
依曼不明白當時那個安崎人為什麼沒能扭斷她的脖子。
斯木沒有理睬她,直徑走向站在一旁的依曼。他擡手伸入帷帽撥開依曼擋在額前的碎發,問她:“剛才發生了什麼?誰先動的手?”
依曼看着他,氣息平和地回答道:“那個安崎人辱罵了堂姐,想要打她。”
斯木眼裡疑惑,指着牆邊枯黑的屍體,“他先動的手?”
“是的。”
帕蒂卡卡心裡踏實了。她輕啐一聲,扯着嘶啞受傷的嗓子罵道:“不知好歹的安崎獸。”斯木瞥了她一眼,他的臉色依舊不好。
依曼看夠了這場鬧劇,想要坐進馬車去等她那還沒過來的母親。斯木卻拉住了她。
“依曼,默禮來找你們了?”
斯木總是知道一切。然後她想起,默禮當時說,是斯木派人告訴他肅昀在這裡。
“他帶來了帕蒂雪芙的邀請函。他也在找你。”
依曼說着,目光朝前方望去。穿過斯木的肩膀上方,她看見默禮此時就站在酒樓後院的大門前,正看着這一切。默禮的身邊還有她母親,福澤也跟在他們身後。
帕蒂齊香用手捂着嘴,驚愕地望着不遠處那具安崎人的屍體。默禮審視了周圍一圈,包括在場的每一個人。他氣急敗壞地看着瘋巫卡卡和斯木,血湧心頭,劇烈起伏的胸膛像極了當年他發現肅昀在練習亡靈魔法的樣子。他一個箭步沖上去,抓起斯木的衣襟猛地把他推到牆上,怒吼道:“你把肅昀弄到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