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白的指尖飛快點擊鼠标,配合左手敲擊鍵盤的清脆聲響,夏楚軒精準計算着走位的每個細節,輕松地操縱樂芙蘭閃現避開對面潘森刺來的長槍。
這是一局Solo戰,也是決定夏楚軒能否繼續留在SUM戰隊的賭局。
雙方氣血值降到了100以下,樂芙蘭上前一步越過兵線;潘森下意識向左走位,想退出對方的攻擊範圍,樂芙蘭卻突然調轉方向瞬移至他身後,造成傷害的同時打出魔印。
最後一擊的速度實在太快,不過眨眼的功夫,樂芙蘭已卷走了潘森最後的血條。
勝利!
看着變成灰白色的屏幕,鐘律那副從容淡定的表情終于挂不住了,滿臉寫着:我是誰?我在哪?我怎麼死的?
夏楚軒探頭,從電腦之間的縫隙看到鐘律略顯茫然的眼神,彎了下嘴角。
兩天前,他在S13的全球總決賽中帶領SUM拿下冠軍,沒想到當晚店下樓時腳滑栽倒,後腦勺不偏不倚地磕上了樓梯堅硬的棱角。
劇烈的疼痛傳來,眼前驟然黑下去的瞬間,十九歲的小隊長以為自己死定了,以至于昨天睜眼看到醫院的天花闆,夏楚軒還頗有些激動。
然而下一刻,面對推門而入、自稱是他父親的老闆,驚喜變成了驚吓。
夏楚軒懷疑自己确實死了,而且人在陰間,網速很快。
父母去世十多年,認識的人突然打着父親的旗号給他一頓狠批;夏楚軒發誓,要不是他頭疼得沒力氣揍人,他們親愛的老闆馬上就能變成隔壁房間的病友。
直到一個穿着SUM隊服、五官輪廓莫名熟悉的帥哥走進來喊了聲“老闆”,夏楚軒才發覺事情有億點點不對勁。
不僅是老闆變成便宜父親,最重要的是那件隊服,上面很多贊助商的商标都印錯了,款式也是四五年前的舊款,他隻在基地的榮譽陳列室裡見過。
趁老闆和帥哥說話,夏楚軒抓過床頭櫃上的手機,求助萬能百度。
百度一下,你就懵逼。
S8賽季、SUM隊長鐘律、以及被噴子追着罵的菜雞新人夏楚軒……
熟悉得令人牙疼。
這特麼不是他黑粉頭子以他為原型、寫的同人《無腦花瓶》嗎?!
夏楚軒忽然感到一陣眩暈,捂着額頭閉上眼睛。大量不屬于自己的記憶灌進腦海,除了同人文裡提到的情節,還有些文章以外的碎片。
原來原身也在同一天摔倒,後腦勺磕在樓梯棱角上,當場不省人事被送進醫院,隻是摔倒的原因有些丢人——這菜雞好不容易把段位從鑽石打上大師,遠遠看到鐘律,急着沖過去報喜求表揚,一步跨下了四級台階,一個沒站穩,摔了。
老闆私生子為了追青梅竹馬的隊長空降戰隊,不僅菜雞,而且戀愛腦,不滿足他的要求馬上作天作地掉眼淚……如果原身是夏楚軒的隊員,早被夏小隊長胖揍一頓踹出門了,管你爸是天王老子還是如來佛祖?
同一個訓練室内,夏楚軒和菜雞隻能活一個。
夏楚軒瞄了眼跟老闆交談的鐘律,覺得這位隊長脾氣真是太好了,都這樣了還沒把原身套麻袋揍一頓,盡管對方正以“身體重要”為由勸老闆讓夏楚軒退隊。
《無腦花瓶》的背景是SUM公認最輝煌的時代,S7賽季拿下LPL史上第一個世界冠軍、S8賽季一路高歌猛進,書中一隊五人和教練也是SUM曾經立下汗馬功勞的老将;雖然那位現實裡隻打了不到兩賽季的中單選手從出道就一直被噴菜、連退役都是悄無聲息,但有作天作地的原身做對比,内向寡言的中單顯得是那麼優秀。
由于SUM老闆和夏楚軒恰好同姓,于是被黑粉設定成了礙于私生子身份不能公開的父子,并着力于用各路神仙襯托原身這個空有臉的花瓶,S10賽季退役的老隊長鐘律更是被他吹得天上有地下無,結尾給鐘律配了個全世界最完美的白月光、也是原身同父異母的兄長當CP,來襯托被趕出家門的原身有多落魄。
夏楚軒是S13賽季入隊的新人,沒見過鐘律,卻無數次幻想能和鐘律組隊。這位老隊長在退役後人間蒸發,他的比賽夏楚軒仔細琢磨過,就打野這個位置而言,鐘律是當之無愧的世界第一。
每次看完老隊長的比賽視頻,再看身旁訓練偷懶的現任打野,夏楚軒就恨鐵不成鋼地抓人Solo,不打到對方痛哭流涕地發誓補齊訓練時長絕不罷休。
可夏小隊長嘴快且毒,隻認事實,某次直播時回顧以往的比賽,随口評價鐘律某個操作時機把握不好,被鐘律的狂熱鐵粉記恨上。該鐵粉晚上氣得睡不着覺,于是爬起來,提筆寫下《無腦花瓶》第一章,正式踏上成為黑粉頭子的道路。
這段原身摔倒的情節在文中并未出現,也許是他穿越的契機,說不定在後腦勺着地的瞬間,原身就已經死了。
夏楚軒拒絕想象菜雞原身穿越到他拿冠軍的世界。
别問,問就是要臉。
不過說實話,夏楚軒對原本的世界沒什麼留戀,哪怕被狂吹“橫空出世的天才中單”,剛出道就包攬了春季賽、季中賽、夏季賽和全球總決賽四項賽事冠軍,可在電競行業蒸蒸日上、資本忙洗錢選手忙撈錢的時代,一心追求勝負的夏小隊長多少有些格格不入,平時心直口快得罪了一票人,甚至因為對訓練要求嚴苛讓隊友都忍不住在采訪中吐槽。
對此,夏楚軒嗤之以鼻:本身就菜,再不加訓,憑什麼拿世界冠軍?
憑你們做夢天上撒币嗎?
——這裡的菜,參照物是夏楚軒本人。
唯一可惜的是,他的全球總冠軍獎杯還沒焐熱乎。
夏楚軒翻看日曆,目前是季中賽開賽前一周,熬過去就是夏季賽,接下來就是全球總決賽……快了,很快就能迎娶他的冠軍獎杯了!
“夏楚軒!我在跟你說話,沒聽到嗎?!”
便宜父親的呵斥拉回了夏楚軒的注意,他擡起頭,對上老闆和隊長不滿的目光。
夏老闆厲聲道:“整個基地被你攪得烏煙瘴氣,你還嫌不夠?戰隊成績不是給你開玩笑的!你知道你決賽胡鬧一場,讓我們丢了多少贊助嗎?回去後馬上搬出去,讓經理給你組個三隊,随便你鬧!”
夏楚軒小時候還算乖巧,可上學後越來越鬧騰,夏老闆看到他就頭疼,不過顧念夏楚軒母親臨終前的囑托,每次看到夏楚軒像極了他母親的面孔又莫名心軟,才一直對這孩子的所作所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管給錢不管教育,讓這小子終于蹦跶到了他的底線上。
“以你的實力,沒必要勉強自己留在一隊,商業賽更能發揮你的特長。”鐘律措辭含蓄地附和,潛台詞十分明顯——菜雞快滾。
夏楚軒很理解鐘律想把自己踢出隊的心情,暫時原諒了他精準踩中自己雷區。
畢竟菜是原罪,原身鬧着要決賽上場,臨場不聽指揮,導緻戰隊錯失冠軍、無緣季中賽,一打失誤和無腦操作曬出來直接占滿“本賽季十大失誤名場面”,換他他也生氣。
可這是原身造的孽,關他什麼事?
無辜的夏小隊長隻是看了篇黑粉操刀的同人、隻是每天大号追文轉踩評挑戰經理心髒,這是不是有些刺激過頭了?
“隊長,我們打一局Solo。”夏楚軒沒理會便宜父親,直視鐘律。
夏老闆和鐘律同時皺眉,不約而同地想:他又要搞什麼幺蛾子?
“隻打一局。”夏楚軒面無表情地看着鐘律,“這局打完,如果你還堅持讓我走,我馬上走。”
看在隊長是他憧憬已久的鐘律的份上,他打算努力一把留在SUM。換個路人甲,夏楚軒擡腳就走,連個屁都懶得放。
夏老闆疑惑地看着夏楚軒平靜的神色,隐約感覺這兒子有什麼不一樣了,但轉念一想,夏楚軒輸了走人也挺好,讓他心服口服地走總好過鬧騰得基地烏煙瘴氣,大家都省心。
“打吧。”夏老闆搶在鐘律拒絕前,替他做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