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闊的殿宇華麗而冷寂,雕刻着象征權柄的猙獰獸首的奢華鳳座上,斜斜倚着一個身姿修長的美人,他漫不經心地輕嗅着一枝柔美的玉芙蓉,道:“如何?”
墨雙深深地低着頭,謹慎回話:“明公子回府後打開了盒子,明夫人見到玉芙蓉大怒,怒罵明公子沾花惹草,豔福不淺。”
慕容焰心情頗佳,嗤道:“身為正室,這般拈酸吃醋,早該自請下堂。”
墨雙雖然對鎮國殿下一片忠心,但也不得不承認主子現在很像勾引有婦之夫的狐狸精,還背地裡笑話人家正室夫人愛吃醋。
鎮國殿下輕撫着玉芙蓉柔嫩的花,笑道:“明昭可是十分厭煩他這夫人,他今晚是不是搬到書房去住了?”
墨雙頭垂地更低,回道:“明公子并未生氣,還賭咒發誓說絕無二心,又哄得明夫人轉怒為嗔,”他偷偷瞧了眼殿下神色,小聲道:“晚上還是一同歇在明霁院。”
慕容焰紅唇輕勾:“絕無二心?不過是新鮮勁兒沒過罷了,他倒是溫柔多情的很。”
墨雙想說人家小夫妻可不像要勞燕分飛的樣子,蜜裡調油十分恩愛,可瞧着主子手裡掐爛的芙蓉花,墨雙喉頭微動,安靜裝死。
因為有鎮國殿下之令,本應去翰林院當值的明昭,确是早早來了鎮國公主的宮殿,大明宮長生殿。
不過因為鎮國殿下還未下朝,長生殿内監總管夏和冬請明昭稍坐片刻。
明昭第一次來到長生殿,隻見殿高五丈有餘,十分寬廣,殿中所陳器物,皆是珍品,尤其正殿上方一座珊瑚雕就的鳳座,奢華異常,扶手處各為一頭猙獰猛獸,以西域寶石鑲嵌其身,明昭深覺物随其主,這華麗詭美的鳳座與鎮國殿下十分相配。
不過令明昭心中微訝的是,這長生殿的内監總管并沒有一絲洛陽初見時的陰森恐怖的模樣,對自己十分和善周到,隻是他打量自己的目光讓明昭心中發毛,怎麼有種丈母娘打量女婿的感覺,明昭心中一陣惡寒。
夏和冬雖不像墨獨墨雙那般,在揣摩主子心思上頭腦簡單,以為殿下瞧上了明公子,但夏和冬服侍鎮國殿下多年,自然知道殿下對這位明公子頗為不同,況且殿下這麼多年過得半分人氣兒都沒有,做奴才的也希望主子身邊能有個可心人兒。
于是夏和冬甚至還好心提點自己鎮國公主的喜惡,這般殷勤,明昭都懷疑自己是不是什麼時候買通這位鎮國殿下跟前的大紅人了,竟能讓這大紅人把自家主子的好惡賣個一幹二淨。
這白面内監慈眉善目,面帶笑意,說道:“…明公子切莫因為傳言誤解殿下,殿下最是心地和軟,又好哄…”
明昭真心無奈,這位内監總管絮叨半天,仿佛他家殿下真是個菩薩模樣慈悲心腸的大家閨秀。
等那聲“鎮國殿下駕到——”響起時,明昭心裡竟滿是解脫,正主總算來了。
慕容焰一下朝就趕回長生殿,平日司空見慣的宮景,今日瞧着倒别有幾分明麗。他踏入長生殿,果然看到了乖乖等自己下朝的明昭,而且令鎮國殿下滿意的是,明昭看到自己面上滿是期盼和驚喜。
慕容焰笑睨她一眼,矜持地與她保持距離,坐于鳳座,鎮國殿下看着眸子亮晶晶看着自己的明昭,仿佛看到了盯着狗骨頭的小狗,心中輕嗤—果真是風流子,大庭廣衆就敢對公主眉目傳情,真是大膽。
明昭總算盼來了鎮國殿下,不用再聽内監總管吹捧自家殿下了,她心中江南之行已是闆上釘釘了,既來之則安之,順勢而為或許更能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
她垂眸,恭謹道:“多謝殿下賞識,此次能随殿下到江南體察民情,是明昭之幸,但憑殿下差遣。”
鎮國殿下以手支頤,一支華美的寶石步搖斜簪鬓間,落下細碎的翡翠葉子輕輕晃動,美得不可方物,美人輕啟紅唇,道:“明公子才華橫溢,又心懷社稷,況且明公子出身巨富之家,想來對商賈一道也十分精通,正是随本宮下江南的不二之選。”
“不過,”鎮國公主仿佛想起什麼,忽然放下玉手,墜下的流蘇輕輕晃過黛色的眉稍,“明公子新婚燕爾,明夫人可舍得與你分别這麼些時日?莫要因為本宮,惹明夫人傷心呢。”
不知是否是明昭錯覺,她總覺鎮國公主這話頗有深意,不過明昭還記得自己初見鎮國公主時的愛妻人設,回答道:“夫人溫柔體貼,深明大義,何況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怎會不舍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