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之後應該怎麼辦。
按照景朝律法,無故殺人者當斬。
雲莺用指尖碰了一下自己脖頸上的傷口,輕微的刺痛感傳來,她神色平靜,心想這樣應該算得上是出于自保。
一個心懷不軌的刺客躲藏在曉聲樓的暖閣之中,先是迷昏了衛國公府的衛大小姐,又試圖挾持她給自己打掩護逃出城門。
她一個弱女子受此驚吓,慌張之下不慎将自己的發簪刺進了刺客的咽喉,這才得以順勢脫身。
至于她是怎麼這麼精準地把簪子刺進刺客的咽喉……人生在世總會有些巧合,刺客湊巧躲在了她所在的暖閣,湊巧挾持住了她,湊巧她今天戴的簪子有些鋒利,湊巧她在驚慌之下摸到了發簪,湊巧刺客一走神,她湊巧就把他給殺了。
雲莺手中的流蘇發簪還沾着血迹,順着尖利的簪尖滴落在地。
她松開了手,任由那支簪子落在屍體的旁邊,轉而解下已經濺上鮮血的面紗,仔細擦淨自己的指尖。
外面隐約傳來了腳步聲,雲莺複而又回到了衛琳的身邊,故作焦急地想要把她喊醒。
可是來的人卻不是衛琅和衛璃,而是一個她意想不到的人物。
“……大公子?”
雲莺看到推門而入的衛珏明顯一怔,但是她反應極快,表情很快又恢複了自然。
她擡頭看向衛珏,眼裡含着将落未落的淚珠,有些蒼白的面容像是雨中搖顫的花朵,楚楚可憐道:“大公子救我,我好害怕……”
衛珏還未推開暖閣的門就已經嗅到了濃烈的血腥味,他親眼目睹地上已經涼透的屍體以及守在衛琳旁邊瑟瑟發抖的雲莺,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
跟在衛珏身後的闵松主動上前查看了一下衛琳的情況,發現她隻是因為中了迷藥而昏迷,開口道:“公子,大小姐并無大礙,隻是昏了過去。”
衛珏輕輕點了點頭,平靜道:“先把衛琳送回去吧。”
雲莺看着闵松帶着衛琳離開,暖閣隻剩下她和衛珏兩人,她跪坐在原地,咬唇一言不發掉着眼淚。
衛珏和沒什麼腦子的衛琅不同,她但凡露出一星半點兒的破綻都有可能會被衛珏發現端倪。
她看到衛珏朝自己走了過來,伸手試探性地抓住了他的衣角,擡臉怯生生地看着他。
衛珏并沒有把她推開,而是沉默盯着她半晌,指尖輕輕點在了她的眉心。
那裡有一粒殷紅的小痣,像是悲世憫人的觀音,可是細細一看才會發現,那是已經幹涸的血迹。
“病還沒好就出門亂跑。”
衛珏輕輕歎了口氣,俯身像抱住一個年幼的稚童一樣把雲莺抱到了椅子上,半跪在她的面前幫她擦着眼淚。
雲莺看着的确有些狼狽,她的脖子上有一道刺目的血痕,衣衫上也沾着血迹,鬓發散亂,不遠處的屍體旁就有一支帶血的簪子。
明眼人大緻一看都能猜出來是她動手殺了人。
取了左都禦史次子性命的刺客竟然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在了這裡。
“我……不是故意的,是他想殺了我和琳姐姐……”
雲莺有些生澀地開口辯解,把剛才發生的過程省略大半,隻挑着對自己有利的地方說,努力把自己塑造成一個無辜的受害者。
“他把劍架在我的脖子上,說我要是敢呼救就把我直接殺了。”
“我真的是太害怕了……所以才會用簪子戳他,沒想到他竟然就這麼死了。”
衛珏知道她在撒謊,但還是耐心聽完了她編造出來的謊話,甚至趁着間隙幫她脖子上的傷口抹了藥膏,溫聲認可道:“嗯,莺兒很棒,做的很好。”
“……”
本以為他會突然發難的雲莺聞言微微一哽,以及想好的措辭堵在了喉中,一時間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才好。
衛珏的态度不像雲莺剛剛“失手”反殺了一名刺客,而像是看到一個還在蹒跚學走路的孩童碰巧撲到了一隻蝴蝶。
他确認過雲莺已經不再掉眼淚,掃了一眼雲莺垂落的發絲,問道:“你的簪子還要嗎?”
雲莺愣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不要了。”
她不缺這一根簪子,更何況上面還已經沾上了血,心裡總是會有點膈應。
衛珏點了點頭,他隔着帕子将那支簪子撿了起來,而後拿起刺客丢在旁邊的劍再度刺入他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