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中并未出現一路上偶爾遇到的難民們,反而還是一副歌舞升平的樣子,絲毫沒有遭受旱災之後那副慘絕人寰的場面。
莫說什麼因為缺水少食而面色不虞的災民,就連因長時間未喝水而唇.瓣幹裂的人都沒有。
更反常的是。
原本一路上還在說齊平縣情況的商隊成員,在進入齊平縣城内之後,反而一個個閉口不言,仿佛他們已經忘了先前在路上遇到過的難民,忘了一路上抱怨的那些苦處一般。
這些原住民們都不說什麼,蘇流瑾也不會傻乎乎地主動開口詢問。
依照現在這種情況,就算她真的開口,恐怕也問不出一個真正讓他們閉口不言的原因。
說不定,還會因為她的疑惑而暴露自己的身份。
最好的方法,就是親自潛入人群之中觀察。
這也是最有用的方式。
“蘇妹子,你家是在哪個鄉裡啊?我們在這裡歇一晚之後,就各自回自己鄉裡了。要是有跟蘇妹子在同一個鄉的,正好還能順路再走一程。”
商隊的人在齊平縣城中的小客棧落腳。
次日清晨,這些居住在齊平縣下屬鄉裡的買賣人就要回去了。
或用賺回來的錢帶着家裡剩下的人逃難。
或回來打掃一下家裡落的灰塵,給爹娘上墳之後,繼續上路前往下一個地方經商謀生。
無一例外,所有人都沒有留下的打算。
不論他們是否舍得這個生養他們的地方,現如今天災人禍疊加在一起的齊平縣,已經不再适合他們在這裡守着了。
“我先不回去。”
蘇流瑾笑了笑,“家裡還有親戚在城裡,我去那邊走動走動,帶點東西再一起回家。”
“說的也是。”
蘇流瑾這話讓商隊的人頗為贊同,“旱了這麼久,家裡早就不知道成什麼樣了。帶點東西回去,至少這個時候還能吃上一口幹糧。”
一路結伴而來的人很快就分散開來,徹徹底底分成了好幾個不同的小團體。
而至于蘇流瑾他們三個,也算是在這麼長的路途之中終于有了一個獨處的機會。
客棧雖小,卻也提供了非常齊全的基礎功能。
與商隊的人道别之後,蘇流瑾他們三個就關上房門,順着客棧二樓的窗戶縫往外觀察街道上的情況。
“國師的儀仗來的還是太高調了,就算真有什麼問題,恐怕在國師還沒來的時候就已經被清理。”
蘇流瑾一邊看着樓下的街道,一邊開口。
微垂的眼簾之下,藏匿起來的是她對于街道上那些過分平和的場景的思索。
“白天恐怕看不出什麼,等夜深人靜,才是小鬼們現身的時候。”
說完,蘇流瑾先一步從窗邊離開。
這些特意為國師準備出來的海清河晏,不看也罷。
張畔對蘇流瑾的話深表認同。
他又看了一會兒下面的情況,示意宋宣随時警戒之後,這才過去坐到蘇流瑾身旁,“從進城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剛剛又細細看過,确實有問題。”
張畔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窗外。
“街上行走的百姓确實不少,但這些百姓們的姿态并非是終日勞作之人的模樣。”
平日裡下地種田之人,因為長期在田裡幹活,不光手上有明顯的繭子痕迹,就連身體也會因為長期彎腰鋤地而變得有些佝偻。
但現在在街上行走的這些人卻并非如此。
先前商隊進城的時候,張畔就近距離注意過這些人的手。
行走在街上這些人,手部過于細膩,明顯就不是會親自下地勞作的人。
而方才,張畔在二樓窗戶縫中往外觀察,将整條街道這些人的姿态都收入眼底之後,就更加确定這些遊走在街上的人的情況——相較之于農民,他們的身姿過于挺拔了。
也就是說。
這城中的人或許真的并未受到大旱的影響。
因為他們根本就不是會因為幹旱而無法下地種田,無法去準備接下來一整年的口糧的那群人!
夜幕很快降臨。
早有準備的兩人并未入睡。
在外面已經隻剩下夜風聲的時候,蘇流瑾與張畔喬裝打扮,悄悄來到街道上觀察齊平縣夜間情況。
沒了白天的戒嚴,那些藏匿在黑暗中的人也開始活動。
隻不過,這些活動的人并非在城内。
齊平縣的城牆邊,不少人正在趁着守衛睡着,看守松懈之時,從遠處搬來石頭墊在腳下,試圖翻越才剛剛翻修過的城牆,進入城中尋找些許吃的喝的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