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燃系着玉扣回頭,挑眉輕唔了聲。
抿唇一笑,程語笙賣起了關子。“那你猜,我初次見你,是在何處?”
不提倒好,一提愈發來氣。謝燃回想起他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初見,他滿心歡喜的以為她跟他一樣,一眼瞧上了自己,沒想到她眼神如此不濟,看不到赢了蹴鞠賽的他,反而看上了方淮!
還有她的那個小厮,叫回什麼來着?笑的那叫個礙眼,口上說着對不住,實際心中指不定怎麼編排他呢吧!
“我不猜!”臉上結了霜,眉眼都淩厲起來。他大力緊了下蹀躞帶,步子快的風卷一樣。“這都什麼時辰了?午膳怎麼還沒到?”
出了内室就剜了笑迎上來的福安一眼,他無頭蒼蠅一般朝外走了幾步,又停下,仰頭深吸了口氣,壓低了聲問:“午膳呢?怎麼還不上?”
問完又折身回返,他回到内室大佛一樣往床邊一坐,手攏成卷在唇邊輕咳了下,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般,再自然不過的接話:“在哪兒?”
無奈的翻了個白眼,程語笙被他這片刻三變給驚到,不得不佩服這人自造台階的能力。
“我不想說了。”
微微一怔,謝燃回頭。她瞧也不瞧他,将頭偏向床内,合眼小憩。
這是生氣了?
細琢磨兩人和諧共處了才沒幾天,他獨自生悶氣的時候多,她倒是極少見。
每每她看向他,那眼神怎麼形容呢?就像家中長輩瞧着頑皮小輩一般,平靜中兼着包容和無奈。他也曾暗自自省過,自認為在她面前從未做出什麼不顧體統任性出格的事兒來,怎麼就讓她輕瞧了去!
屏息探過身子,兩手張開将人圈在身前,謝燃追過去偏頭瞧她的臉,想在上面尋找些蛛絲馬迹。
可某人面色自然,好似真的睡着了一般,平和的沒有任何表情。
方才那種發空的感覺又驟然而至,他憶起她初見時送給他的那塊香餅,覺着自己片刻前狂湧的自信,就跟那香餅一樣不堪一擊,雨水一打,輕輕松松便松散逝去了。
為什麼她不能像他一樣,每一天都喜歡對方更多一些呢?
腦中忽然冒出這麼句話,将自己都驚得一僵。
他額頭雨至一般冒出冷汗,不敢相信自己無意間竟會冒出這樣的念頭!
喜歡?這才多少時日,他對她竟已從興趣變為喜歡了嗎?
活像是鬼上了身,他被踩着尾巴了一樣轟的彈起,整個人雨裡撈出來一般,倉皇狼狽。
“你……我…我有要事,不在家用膳了。”匆匆交代了句,他頭也不回的往外走,恰巧撞上福安端着酒釀飲子進門。
乒乓一場交集,福安被飲子灑了滿身,謝燃倒還好,隻沾濕了袍角 。
顧不上更衣就埋頭出了府去,謝燃躍上馬背,眼望着前方,一時茫然不知該去往何處。糾結片刻打馬朝宮裡去了。
昨個兒夜裡方淮當值,早臨朝後又被事情絆住,直到這會兒才得閑出宮。還有幾日就是懷玉的生辰,他欲備的禮還差些功夫完活兒,出了宮一刻都不願耽誤,上了馬就朝城西去。
行至半路,運氣不佳被謝燃截了胡,他陰沉着臉,半點沒好氣兒。
“我今日沒空……”這位小爺剛擔完差回來,聖上發了話,準他足月的假,他閑得發慌四處溜達,他可沒時間奉陪。
謝燃這邊一腦門子官司。本是想找齊六,可那貨四六不着調,天天不是喝花酒就是賞舞女,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兒郎,他的建議,他可不敢恭聽。
顧城又是個紅白不分的木頭疙瘩,對所有女娘都毫無反應,問了也白問。想來想去,現成的隻有方淮一人可捉。多麼巧,他還見過語笙,兩邊都認識,給出的建議肯定更中肯些。
從沒這般厚臉皮過,他瞧出了方淮不待見自己,也沒敢傲嬌,難得的放下身段道:“你去哪兒,我陪你去。”
方淮輕曬。這真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謝小閻王竟還能有這樣通情達理的一面。
陪他?過往他可沒少看他的臉色,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何時這般低聲下氣過。
還真是成了婚的人,裡子殼子都煥然一新,跟過往大不相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