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發覺着自己在府中的地位有顯著提升,他躁動着眉眼,臉上藏不住的,皆是被重用後得意的神采。
“主子哪兒傷着啦?”上藥麼,能有多難,擦擦塗塗裹裹,還不是手到擒來。
落坐廳中圓桌旁,謝燃指了指後背,指令簡明扼要:“左肩下的木刺,用刀挑出來,上些藥就是。”
聽着并不難,福安信心滿滿,拉開藥箱的夾層,翻挑半天,選了個趁手的工具。那是把掌心大小的銀剪,為了方便收藏,刻意做成了窄葉形,攥于手中時,拇指和食指一捏,内刃鋒利,便能輕松剪開布條,用于裹傷包紮。
沒吃過豬肉,卻見過豬跑。
他講究的點燃圓桌上蠟燭,将剪尖放在火上來回過了兩下,架勢是做的全乎,真到了下手的時候,架着兩個膀子,眼睛左瞧右瞧,心裡發虛。
打量了半天,剪子才顫巍巍的夾住木屑露出皮膚的那一點點施力。
這是個精細活兒,需得心細手穩,稍一不留神,剪子就會滑脫,若是使力大了,将木屑尖剪斷了,那可真是難辦,需要将皮破開才能成事。
恨不能整個人縮小趴在主子背上,福安一番嘗試,折騰的滿頭大汗,木屑不但分毫未動,木屑周圍的皮肉反而經不住磋磨,先一步滲出血來。
“主子,出…出不來啊……”
早等得沒了耐心,謝燃皺着眉回頭:“挑開些皮肉不就成了……”
福安犯難,他手笨,沒個輕重,别到時木刺沒弄出來,傷上加傷,害得主子愈發嚴重了。
想着後退一步,他眼珠子提溜轉:“主子稍等,我找個會針線的姐姐來,她們挑刺一定在行!”
說罷,不等謝燃反應,一溜煙出了屋。
晴鳥病着,單獨在最東頭的屋裡将養,主子那頭,便依着福全的安排,四個一等丫頭兩人一班輪換着侍奉。
這會兒正趕上飯點,今日輪值的吟霜去了小廚房傳膳,門口隻餘秋瑤候着。
早聽見福安在屋内咋呼,秋瑤見着他就擺手,頭搖得撥浪鼓似的。“别找我,我可不成,見血就暈!”
福安啧了聲,小跑着往後面的連房去了。
傾風院現在留用的下人,一半是福全在少夫人入府前新張羅的,有家生子亦有外面買來的,經曆調教,伶俐有專的列為一二等,留在院裡伺候,其餘的皆打發去了書樓,幹些灑掃活計。
家生子,父母兄弟皆是在府邸裡幹活,生在大院長在大院,從小便學着雙親看眼色跑雜腿兒,自是比外面買來的人更伶俐些。
故而,留用的丫頭裡,大都是将軍府的老人,除了一位,便是今日輪休的香哝。
她原是前朝官宦的家生子,朝代更疊,宅院血洗,她命大,鑽狗洞逃了出來,跟着流民在上京旁的州縣乞讨度日。後新皇登基,前程往事已不可考追,她這才再次進京,借着好樣貌和兒時積累的規矩,賄賂了門牙,進了将軍府。
與府裡土生土長的下人們隔着天塹般的階層,她走不得安穩辦差待主子垂簾好生安頓的路子,便動了不該有的心思,一心想在男主子跟前露臉,險中求勝。
畢竟與下人比起來,姨娘,哪怕是通房也算半個主子。她年芳十九,已過了十幾年饑飽不定漂泊流浪的日子,再不想這樣浮萍一般的活着。
見福安尋來,道出原委,她第一個毛遂自薦,怕他不應,還編造出自己略懂醫術的說辭。實則,醫術她是半點不懂的,但過往受了皮肉傷都是自己包紮打理,挑個木刺而已,應也能夠遊刃有餘。
快速對着水盆整理了下鬓發,才跟着福安來了主屋,她緊張的心咚咚跳,還沒來得及想對策,朝思暮想的人已近在眼前。
她才入府不久,見他的次數寥寥可數。
夫人未入府前,他常宿在外面不歸,大婚後,他又出京辦差,也就是這段日子,夫人病着,他才日日準時回府,變得規律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