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猛喝唬了一跳,差點從馬背上掉下來。陳淵尬笑着迎程元亭打馬而來,幹笑了幾聲才回話:“容時你哪裡的話,咱早晚不是一家人,你怎忍心如此吓我……”
被他惡心的汗毛直立,程雲亭執馬鞭掀開車簾,裡面三隻神色各異的蜷縮在車内一角,就連平日裡咋呼喧鬧的程玉傑也不敢出聲。
家裡父親母親口頭待他雖嚴厲,總說請家法跪祠堂的,可從未動過真章。他這個大兄就不同了,上次他弄斷了他的寶貝弓箭,真被他用斷弓追着,猛抽了幾下的,晚上嬷嬷脫了衣服查看,見他背上青紫,都掉了眼淚。
“程玉傑,是不是你的主意?”
“不是不是!”眼睛左右閃着想推脫,程玉傑看了看面色煞白的三姐,又看了眼紅欲哭的五妹,終是沒能忍心,一咬牙反口:“是我的主意!我就想細探探那謝燃是不是好人,大姐馬上要成婚了,我們都擔憂的很!”
忙跟着玉傑之話點頭,念元低聲道:“我們也知道這樣不合規矩,可大姐的婚事太過倉促,咱家與謝家原就無甚往來,這樣突然結親,我們實在是擔心,這才出此下策……”
玉安也悄聲應:“就是就是……”
三個人沒了方才剛出行成功的意氣風發,瞬時全萎靡了。
程雲亭垂眸思量了片刻:“也罷!我今日無事,同你們一起去會會謝燃……”
光看能看出什麼來,測男兒的性子,他有的是法子。偏頭在陳二耳邊嘀咕了幾句,他先一步策馬前去安排,讓陳二護送着他們慢慢朝近郊行。
後日就要成婚,這兩日瑣碎之事極多,謝燃被齊乘風架着,臉上一百個不情願。“我真有事!”
“就一會兒……”齊乘風今兒起了個大早,不顧臉面直沖進謝燃屋裡,好說歹說将人請了出來。
他幾日前在一波斯商人那裡買了把好弓,據說是當年草原霸主阿爾曼曾用過的,連帶的倒鈎重箭亦極是少見,他花了大價錢,磨了兩天才全數購下。
他在京中纨绔出了名,除了他們幾個好友是武将外,其餘皆是喜文之人。方淮最近在宮中重新布防,根本出不了宮,顧城試過了又臂力不夠,拉不開此弓,他這不是沒辦法,才去擾他!
“你就拉下試試,我瞧着你臂力比方淮還要大些!”求人辦事哪有不貼心回饋的道理,他神秘兮兮貼他耳道:“你馬上成婚了,晚上我特意安排了好節目!咱拉完弓,就去熱鬧熱鬧!”
謝燃皺眉,一把将他臉推開。“我才不去。”
“啧啧!你看你……”糖一般又粘過來。“西域來的絕色舞女!第一場獻舞我就給你包下了!夠意思不?”
“你這麼閑,不如多練練臂力……”一把弓還要勞煩他來拉。
“此弓可是非同凡響,我尋了好幾個家丁壯漢都未拉開……”見他不再掙脫要走,齊乘風興緻勃勃的介紹起來。
近郊靶場人少景幽,周圍環竹林幾許,可遮擋烈陽,側旁還伴有馬場、擊鞠場,中間以山澗流水相隔,即是盛夏也不悶熱。
天然的竹林恰是最好的遮擋,陳二安頓馬車在林中稍後,自己則縱馬入廄,命人在靶場後隐秘之處尋好了座位,才複折回林中領人。
他與他的念元妹妹好不易能出門同遊,待會兒觀完謝燃後,他将小家夥們扔給程雲亭,自己帶着念元走馬也好,習箭也好,能獨處一會兒是一會兒。
“念元……”剛将人安頓好,他望向乖巧的人兒,滿心柔情。“一會兒咱們……”
“噓!别說話!有人來了!”程玉傑上去就将聒噪之人的嘴捂了,坐席太低他看不清下面,索性央陳家大哥将他和玉安一人一邊抱高起來。
陳淵一手舉一個孩子,内心憋悶如江河入海,洪洪奔湧。
靶場中,來了幾個少年子弟,看穿着富貴逼人,卻是臉生,想來是商賈之子。
一來就占了三位,輪番射箭較量。其中一個高壯些的射了會兒就嫌無趣,惡笑着提議,将其中一穿着樸素瘦弱的少年推去靶邊,頂果而立,衆人輪番試射,誰能射中紅果,就能赢得五金彩頭。
瘦弱少年掙紮不從,另幾個就将他團團圍住,你一拳我一掌的,專挑腰背,這樣不易被人看出的地方下手。
從他們剛進,就開始留心注意。謝燃令齊乘風退開,猛地提氣兒一拉,齊郎君口中的寶弓就咯吱咯吱着發出響聲,緊跟着弓身上的紅漆就起了裂紋。
迅速收手,謝燃翻過弓身查看,從蹀躞後側拔出枚匕首,順着紅漆開裂處,用刀尖一點點将漆面撥開。
“你這是把陳年斷弓修補後又重新上了漆,木是柘木,弦是牦牛筋,東西是好東西,可惜年頭太長了,又曾斷過,已不宜再開,強力易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