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乾元一脈,原至親衆多,單兄弟就有八位,姊妹無數。後經古門之變,兩兄相争,多位血親受連,七放八幽,大局落定之時,争位二兄反一死一病,無緣皇位,乾元受命登基。
到這時,活着的兄弟僅餘兩位,一位就是安王,另一位十年前已病逝原北極寒之地,先帝特封忠勇勤勉原北定王。
定王當年,一心北伐,欲收回因古門之變被鞑靼人奪取的土地城池,其王妃誓死跟随,大軍行至哪裡,她便帶着火頭軍跟至哪裡,不畏艱苦,全力相持。
後,定王中箭,命不久矣,回京将養,王妃整日以淚洗面,待定王逝,她也熬壞了身子,不久後,跟着離去。
北伐大計半途隕落,乾元帝痛心遺憾,殡天時仍不瞑目。當今聖上床前起誓,不收北地,誓不為人。現觀朝局,此也乃他與太後最大的分歧,難以調和。
定王之功,後世頌唱,其與王妃伉俪之情,經世流傳。
安王王妃靜瞧堂内兩位年輕人,一時有感,遙望相比。
“今你們二人,恰如定王夫婦,一個好勝要強,一個堅韌柔情,看似不太登對,婚後卻能同心互圓,共築美滿。”
眼光流轉于兩方長輩,王妃端坐正中,既是勸解又是敲打:“再大的結還能大過孩子們去,你們今日既能平心靜氣的坐于一處,想來都是為了他們……”
命人拿出早備好的賀禮,是一枚可拆卸的玉璜,上下兩排相套,可單可合。
拆成兩支,親自下來放于謝燃程語笙二人手中,她慈眸含笑,誠心祝到:“願你們攜手同心,白首不離。”
與謝燃的手挨得很近,程語笙擡頭望向他,仿佛心有靈犀,他亦在此刻低頭。
兩人視線相對,停了片刻,快速分離。
将玉璜攥于掌中,程語笙意動,時至此刻,終有了些即将為人婦的責任感。
沒坐多久,兩人就被打發出來遊園。程語笙帶着謝燃在程府内閑逛,介紹完院落格局,再是無話。
說是遊園,實則是借機讓他們加深了解。她知父母用意,可落到實處,實不知該如何操作。
餘光時不時瞥某人一眼,她擡手松了松領口,覺得有些悶熱。
身後腳步頓了一瞬,随即惜字如金的某人終于主動開口。
“去水榭坐坐?”
微微一詫,點頭應下,程語笙安排晴鳥去準備飲子點心,腳步一轉,向湖邊的水榭步去。
她的母親對府邸要求極高,将園林的造景寓意發揮到了極緻。
這方水榭,三面臨水,朝水遠眺,有荷葉成群,水鴨遊戲。側背而望,亦能觀石山聳亭,竹海延綿。
程語笙很喜歡自己的家,一想到一月後即将搬去謝家,不由有些失落。
“你平日在府裡都怎麼找趣兒?”總面對面不說話,實在怪異。
她率先打開話頭,内心盼着兩人能個有相同愛好。
未摸清對方的實底,怎能吐露太多。謝燃将目光投入湖中,盯着荷葉下遊動的肥鴨出神。
“我很少在府中,白日裡需去宮裡辦差。”
自己向阿兄打聽過,并未聽說他有官職在身,程語笙沒多想,張口就來:“你不是沒有差事嗎?”
說完即反應過來這話可能有歧義,又擺手補充道:“我沒嫌棄你的意思,隻是單純不解,你不想說也無妨。”
抿唇含笑,謝燃看她全無保留,天然做派,心底不由生出淡淡歡喜。
然後,又靜默了下來。
再次覺得這個謝燃奇怪,程語笙懷念起和方淮那次意猶未盡的談話,她的要求不高,隻要嫁個能談得來的人,就很滿足了。
可這人,明顯不是謝燃。
他話少到,讓一向話本不多的她,都覺得自己聒噪。
“給你。”拿出自己準備好的香囊,她無事可做,跟着他一起看鴨。
謝燃将香囊接過,細瞧上面寓意一世一雙的鴛鴦道:“多謝你,辛苦。”
習慣了不藏不掖,程語笙搖頭,實話實說:“我繡不出,讓婢女幫忙繡的。”
正将香囊挂上蹀躞,謝燃聞聲動作一頓,拿下來不是,戴上好像也不對。此乃定情之物,出自她人之手,他貼身佩戴,确有不是。
瞧着他臉色尴尬似不太好,程語笙抱歉:“我對針線實不在行……”說着指了指湖中遊鴨:“鴛鴦也是鴨,繡的鴨子我給不了你,烤鴨我行。看你盯着這肥鴨已久,我抓來去廚房親手烤于你吃吧!”
謝燃默,低頭看看鴛鴦,再看看鴨子……
什麼一世一雙,看來是他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