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他才緩緩閉上眼睛,他的聲音沙啞艱澀地道:「我會放棄治療我的妹妹。因為我不知道我會不會受得了這種引誘,但是我絕對不允許自己有背叛的可能性。」
「我會選擇自己一個人帶着妹妹離開,讓她永遠離開這些糟透了的事。」
他的身上出現了沉重龐大的負罪感和内疚感,它們像黏稠又沉重得難以承擔的黑色潮水般,這些情緒似乎已經壓得令他無法喘息了。
我像魔鬼般緩緩地道:「這個可能是你妹妹能康複的唯一機會了,她會因此怨恨你。」
「我知道我不應該代替她被我連累的人生做出抉擇,是我對不起她。但是我不允許自己因為誘惑而犯下錯誤,所以我不會再待在這個崗位上。」
肯恩他正在面對着激烈的感情掙紮,他緊閉的眼皮,在阻隔着我略帶探究的目光。
他在狼狽地躲避我的觀察。
「然後我會辭職專心照顧她,把她帶離這個地方去另一個國家生活,去一個沒有那麼多密教的國家。但是我會讓其他人調查下去,自己也會私下向他們提供協助。」
「哪怕不是我親自去完成複仇,但是必須有人留下來,讓他付出慘痛的代價。」
——他有所隐瞞,可以用另一種方式撬開他的心理防衛。
「如果你發現下一個熟人同樣已經背叛。他不像西澤一樣被收買,但是他是家人被威脅甚至拖入密教,就像他們用你的妹妹要脅你一樣,你會揭發他嗎? 」
「哪怕他那些加入密教的家人會因此死亡。」
在我平靜的目光之下,肯恩舔了舔已經幹涸的嘴唇,連他的語言也變得蒼白起來。他正在進行道德抉擇,因為這種情況會令他感同身受。
「我會毫不猶豫地控制着他,甚至試圖策反他,但是我仍然會想辦法營救人質。」
——他開始動搖,所以他的關鍵詞是妹妹嗎?
我同樣點了點頭,仍然毫無同理心地丢下魚雷道:「如果你妹妹被洗腦成為你的敵人,她甚至有理智地主動策劃案件,并且經常暗自拿走你的文件,你會舉報揭發她嗎?」
「你有正常的宗教信仰嗎? 比如說去教堂參加彌撒和向主祈禱之類?」
「如果有一個孩子在你面前被脅持着,你會選擇去救他,但是你會因此放走密教信徒? 還是你選擇優先殺死密教信徒,但是孩子可能同時被對方所殺?」
「如果有一個寡婦向你複仇,結果你發現她丈夫是你殺死的密教信徒,你會怎麼辦?」
「記者在頭版上瞎寫你們警方無能軟弱,并且瘋狂地追捧殺人犯,甚至給對方起了一個超酷的外号,剛剛出席完同僚的葬禮的你有甚麼感受?」
「如果你的妻子是密教成員,你會怎麼辦? 」
「如果你開車時聽到路邊的高中生在交談。他們正好在酒吧磕藥嗨大了,對方就是把你妹妹拉入密教的高中同學,甚至向着身邊的人用言語侮辱你已經精神失常的妹妹。」
「但是你跟蹤他們時開始發現落入密教的陷阱。你必須選擇去救他們,還是冷眼任由他們去死。」
「你認為正義是甚麼?」
「你有沒有......」
按照文件上的指示,我所提出的問題内容越來越尖銳,我所假設的情況也同樣更加偏激極端,甚至開始誇張得近乎不可能發生。
有些問題的内容甚至是簡單到條件反射,目的是為了騙肯恩下一個問題的本能答案。
它們甚至完全互不相關又毫無厘頭,連兩條問題之間的間隔也越來越短促了。我甚至不動聲色地換另一種詢問方式重複一次問題,看看他中間有沒有更改答案。
我這種心理戰術的逼問目的,是為了不再讓肯恩有充足的思考時間。
因為他們當局需要看到肯恩的心理抗壓能力,必須看到他被層層思想防衛所包裹的最下層,他隐藏在潛意識中最真實的自己和行動本能。
當他在成為獵人後,他隻會在執行過程中遇到更多、更極端的兩難情況。
「好的,我的提問已經結束了。」
肯恩他像虛脫一樣癱坐在椅子上,他的太陽穴在跳動着,他似乎正在精神波動很大地思考。我再合上手中的文件,由委員會所給出來的問題提示已經被我逐一問完。
「根據你現在的回答表現,到時候可能會有專人過來,針對性向你詢問一些問題。」
「你先在這裡休息一會,等到他們提示錄影正式結束之後,你今天就可以離開了。辛苦你了,你無必要對着問題背後的含意想得太多。」
「肯恩,它們這些問題隻是為了激怒挑撥你,觀察和紀錄你最真實的情緒反應。」
「但是當你在生死一瞬間做出的決擇,有時候可能會跟你現在給出的答案完全不同。曾經也有人在這裡回答過我的問題,結果他在日後的某個地方也遇到類似的事。」
「不過在最後的生死關頭,他還是選擇了另一個答案......所以,别放在心上。」
我低頭喝掉手中的拿鐵之後,順便再低頭翻閱一下文件。試圖平息激動情緒的肯恩他忽然問道:「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樣回答這條問題,伊登。」
「哪一條問題?」
我擡起頭來對着他問道,肯恩他隻是重複道:「如果你的妻子是密教成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