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指尖緩緩滑過了書頁上一個又一個艱澀字詞,莫名地低語道:「尤其是那些嘗試利用由我所教導的知識,反過來去挑戰我這個老師的叛逆者。」
「這才是證明對方真正開始獨當一面的成長。」
埃德蒙......通過那個人在筆記上寥寥無幾的自述之中,勾勒出他這個啟明者燃起火光的輪廓和側影。這個守夜人之誓上面,搞不好有他所設下的思想烙印和一種特殊的繼承儀式。不然無法解釋明明我之前會拉丁語,為甚麼我卻看不到筆記真正的内容。
「你們不過來見老師一面嗎?」
随着這句話落下,原本遊走在我腳下的影子都彷彿臣服般輕輕俯身親吻我的腳尖。原本正在躁動不安的召喚物感受到甚麼般,終于失去理智般從隐身之處出現。
它朝我身後撲過來。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世界彷彿靜下來以慢速度流逝,但我的心髒仍然正常跳動。
與其說我是太緊張而動不了,倒不如說我這次是平靜坐在原地。我頭也不回地自然開口說話,沉穩溫和的男性嗓音仍然出現。
身邊人恐懼的表情都遠去,隻剩下我的聲音。
「退下吧。」
宣判般的光芒下,影子隻能稍為停頓,它也在半空中的身體漸漸化成粉末飄散而去。
還沒有靠近我的身邊,我就感知到它就直接被湮滅碾壓成粉末。一切感知都在扭曲,連黑泥在光芒之中被漸漸褪色成至純的白色,明明應該是影子的它反而成為了光源的所在地。光之所至,一切憐憫猶豫而徘徊不決的影子皆盡驅散。
我隐約聽到一聲悶哼和吐血聲。
當這種光源一出現的那一刻,原本在窺伺的惡意瞬息如潮水般迅速消失退去。
有人從光中緩緩走出來,但是我有一種對方所信奉的東西跟我同源的感覺。同伴的屍體被他丢了出來,但是對方猶如在朝聖迎接着來自我這邊方向的光般張開雙臂。
「這是何等的冷酷......又是如此熟悉。」
「唯有這樣的求知精神才能通往一切的終點,吾等的道路不容半點憐憫仁慈。」
「導師。」一個男人按住胸口朝我深深地躬身,他用猶如詠歎般的語氣道:「很抱歉,歡迎回來......我已經一直等待了您的再次出現很久,您仍是永遠擁有我忠誠的那一位統治者。」
對于同伴的死亡,他仍然視而不見。倒在他腳旁的是一個面容枯樵又身材瘦削的男人,看來受到反噬而死的對方才是召喚者。
他又是誰啊?
正在坐着的我隻是把後背緩緩向後靠在椅背上。對方仍然一直保持俯首躬身站在我對面,就像一個臣子在向他所效忠的君主宣誓,又像一個學生正在向他的導師緻敬。
這個當然并不是我故作姿态在保持沉默。
而是因為我根本不知道守夜人這個途徑的具體戰鬥方式,剛才隻是在嘗試而已。對方直接不打了,選擇主動現身投降,令我接下來反而有些不知道怎麼辦。
我能清晰感受到站在我身邊的修一直繃緊着身體。雖然他現在丢了智商和記憶,但是他的身體仍本能分辨出對方的威脅性。
我的視線緩緩打量着這個闖入者,他仍然保持着猶如在當面朝聖般的榮幸笑容。
明明是身處于現代化的豪華酒店頂層房間,但這個中年男人就像電影裡那種舊時代的瘋癫紳士般穿着一身顯眼的禮服。他的言行舉止看上去很有浮誇的戲劇性,令人摸不着他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
最後坐在椅子上的我忽然感慨道:「你變得圓滑了。」
「飛蛾是混亂無序的情感生物,但它既厭惡又眷戀着屬于明燈的理性指引。」
「您對于我而言,隻是通往毀滅的火焰。您的話語是通往真理的階梯,同時亦是通往地獄的一切入口。」男人隻是這樣回道:「我的導師啊,我的君主啊,但如果您真的有一天再次出現,我又會再次無法抵抗地被吸引來到您的面前。」
我莫名有些心有所感,好像有誰曾對我這樣說過。
「那麼你記住了嗎?」他擡起眼睛,他的手指在把玩着打火機。「你對于他們而言,是黑夜之中的燭火,而他們就是飛蛾。」
「你以後就是明燈。」
我略微停滞了一下,但我一時又想不起它出自哪裡,說不定這是電影台詞呢。
「如此香甜又愚昧的芬香,熟悉的杯教徒氣味......冒昧一問,他就是您所新收的學生嗎?」
這個中年男人緩緩把視線放在我身邊的修身上,用冷諷的語氣道: 「身為新人試煉失敗者的他大概無法活着走出去,畢竟這座城市範圍的管理者是那個傢夥,對方恐怕不會放任杯教徒離開海灣城。」
「那個傢夥最愛做的事,就是把所有杯教徒放血和毀容,讓他們永遠無法血肉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