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思悅知我不願意談論複寵的話題,隻是時過境遷,她擔憂我若再不讓陛下想起後宮中還有武媚這号人,隻怕下場真的會很慘。
近兩年,我過得與前幾年相比,要寒酸了不少。
冬衣不夠,要靠蕭思悅的名頭去讨要;炭火不足,要倚仗徐賢妃的接濟。我要強,平素湊合湊合過,倒也沒什麼不好,便窩囊地由着宮女們在我身上撈油水。賢妃雖管理六宮,可人多就容易出纰漏,她呵斥下邊辦事的人,但也隻能多幫補着點我。
能活着,但近日有一件事情,讓我意識到:我應該要去重新得到皇帝的寵愛。
事情的起因是蕭思悅宮裡的斐霏來找我,說蕭美人無端遭人陷害,被誣陷使用了巫蠱之術,去詛咒徐賢妃。
天知道,當我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有多震驚,更覺得不可理喻。
沒過幾個時辰,皇帝便下旨将蕭美人軟禁在自己的宮裡,待陛下親審。
我很想去找蕭思悅,去問問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更想去找徐賢妃,替蕭思悅求情,明明徐賢妃是最袒護我的,對蕭思悅也是和顔悅色,如今卻一句話也不肯說?
可在這後宮裡,我隻是一個低微的五品才人,還是一個失寵多年的嫔妃,就算蕭思悅沒有被軟禁,我也沒有能力見她,更别說救她。
我心底一陣惡寒,第一次窺探到這皇宮的深不可測,竟是在這種時候。
陛下寵愛蕭思悅多年,賞賜的珍寶不計其數;徐賢妃應是這宮裡除了我,最能了解蕭思悅品性的人,卻在事涉自身的時候,沉默不語。
皇帝一直沒有時間去處理這件事,蕭思悅也一直被軟禁在她的宮殿裡。
我将自己鎖在房間裡很多天,想法子如何能洗脫蕭思悅身上的誣告。
與其靠别人将蕭思悅救出,不如靠我自己。
複寵,便是我想出來的唯一法子。
因着失寵多年,我也很久沒有時新的料子去做衣裳。這倒不是難事,徐賢妃并沒有因為蕭思悅而牽連到我,我同她講,她遣人帶我去挑好布料,宮裡的繡娘當即為我縫制我喜歡的衣裳。
光有衣裳仍然不夠,我又命竹冬去替我尋當日第一次侍寝,将我送入甘露殿的那位公公。那日他将我送入甘露殿前還說我他日必成大器。那時不置可否,隻是當日結的善緣,總算在今日得到善果。
我同公公說,他便答應晚些時候,趁陛下召幸往日不甚得寵的嫔妃時,偷龍轉鳳将我放入甘露殿。隻是陛下是否會生氣,将我逐出甘露殿,又或是将我打入冷宮,就不是他能左右的。
我裹着披風,謝過他,臨走不忘問一句:“此事公公助我,是否會影響公公的前程?”
他笑着向我作揖道謝:“多謝武才人仍記挂奴才,此事若不如您想要的結果,對奴才無半點不利;但若如您所願,便是奴才的福氣了。”
我終是放下心來,若事不如意,尚不牽連多一人,那便好。
好不容易,等到了這樣的一夜。
一切都是如此地順利,在公公的幫助下,我頂替了崔才人進到了甘露殿。
因着是搶了她人的恩寵,我内心終究不安。蹑手蹑腳進入甘露殿,像我第一次進到甘露殿時一樣,繞着殿内仔細觀察屋裡的擺設有沒有變。
六年早已時移勢易,曾經放着琉璃花樽的地方,在琉璃花樽被賜給我之後,取而代之的是一盆青松。皇帝書桌上的硯台也已經換了新的,不再是當年那方價值連城的名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