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不嗔跪在太和殿大堂正中,雙手被反剪在後腰。
李盈穢身着寬大的龍袍,頭戴平天冠,冠前的珠簾擋住了面容,神色看起來晦澀不明。
匡尺溫和二皇子李向召同時立于一側。
太和殿内彌漫着一股令人喘不動氣的妖邪之氣,黏膩膩的,甚至有點腥臭,像是在腐肉堆裡織網,細細密密無形的網蒙在四周,壓着一衆人等都是藏起下巴斜着眼看人。
隻有弓不嗔倔強地擡起臉,滿眼都是戲谑。
李向召很是不滿于弓不嗔這種輕蔑的态度,小聲對身邊的匡尺溫道:“老師,是不是杖少了,早知道就把他的脊骨拍斷得了,省着他這麼目中無人。”
匡尺溫則淡淡地道:“要死的人了,嚣張不了多久。”
李向召:“哼......真是可惡。”
“咳——咳咳咳咳!!!”龍座上的李盈穢咳了一口臭痰,臉湊向一邊,一個貌美如花的小男趕緊捧着瓷壺去接。
等李盈穢把口痰吐了幹淨。
李盈穢終于開始說話:“弓不嗔,你知道嗎,我一直很敬佩你們弓家人的。”
弓不嗔挑挑眉。
李盈穢:“你爺爺是先祖那會兒享譽四方的名相,佐君有方,從不聚攏私财,你父親更是如此,不争不搶,隻為黎民辦差,你哥哥也不差,弓不嗔,你們弓家為我李家王朝辦了不少事!”
弓不嗔糾正道:“陛下,家爺家兄家父,從來不為什麼李家王朝辦事!”
聞言,李盈穢怒目圓瞪,拿起面前的一隻酒壺,哐叽一聲,扔向了弓不嗔,吼道:“不為李家辦事?!弓不嗔!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麼?!不為李家辦事,在你眼中,可有君父?!”
弓不嗔:“君父之前,先有百姓,要有乘船,先有江河。陛下。”
“真是不知孰輕孰重.......”李盈穢重重地甩了一把寬大的袖子:“你是不知道,當年先祖憑一己之力,集結衆人,這才奪下了大梁的每一寸河山,這天下,少了一個開天辟地的能人勇士都是混沌,你卻反而和我說,女娲沒有她甩出來的泥點子重要,可謂是本末倒置!”
李盈穢氣笑了:“罷了!不想再同你扯這些!弓家三代,出了一個腦子有泡的小次佬,也算是公平了。”
李盈穢招了招手,一個小婢女,抱着一隻瓦罐而來。
李盈穢點了點桌子,小婢女将瓦罐放了上去。
李盈穢:“還記得這個嗎?六腑在你家的密室裡翻出來的,你有什麼想和我解釋的嗎?”
弓不嗔盯着那隻罐子,面上毫無波瀾:“陛下想讓我解釋什麼?”
李盈穢:“比如,罐子是從哪裡得來的?罐子裡的東西又去哪了?”
弓不嗔:“罐子就是一隻普通的罐子,随便一個買賣的鋪子上就可以買到,隻有罐子裡的東西,陛下,恕我直言,罐子從來沒有放過東西。”
李盈穢真的怒了:“信口雌黃!!這罐子分明裝過東西!!!”
一旁的匡尺溫道:“弓大人,你再好好想想,這可不是一隻普通的罐子啊,這個是黑巫常拿來裝靈肉的秘罐,你看那罐子的長脖上,還繞了一圈《肉仙經》上的經文呢,弓大人,這罐子是不是有什麼人送給你的啊,或者是送給别人的,放在弓家太久,你都忘了?”
匡尺溫有心緩解焦灼的氣氛。
但是,弓不嗔并不領情,還是硬着頭皮道:“還是匡大人考慮得周全妥當,但是這個罐子,确實是我自己在街坊集市上買的。但是,具體是哪個集市上,什麼時候買來的,我也有些記不得了,呵呵,說不定就是宮中的某個黑巫,拿了陛下的俸銀,私自燒了一些秘罐,拿到下面去賣呢?如今這個世道,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說着,弓不嗔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匡尺溫。
匡尺溫:“........”
李盈穢氣的全身都在哆嗦,整個大堂寂靜無聲,隻有額前的珠簾發出急躁的脆響。
隻聽“咕噜”一聲,這一聲非常細小,像是有一隻極具彈性的小球掉到了地上。
“陛下——!!”
“父皇!!!”
大堂内一陣騷亂,二皇子趕緊朝李盈穢撲了過去,匡尺溫順手撿起來掉在地上的“東西”。
李盈穢擡起一根手指,惡狠狠地隔空戳着弓不嗔。
他的嘴巴漏風,嘴唇哆哆嗦嗦,呼哧呼哧了好半天,愣是沒有吐出半個字。
匡尺溫手裡捧着李盈穢鼓出來的一顆眼珠子,哄道:“陛下,息怒啊!”
李向召:“父皇,莫要氣壞了身體!”
李盈穢口唾連連地罵道:“來人……來人!把弓不嗔拖到街上去!!!我、我要讓他死——!!!!我要讓他死!!!”
見他僅剩的一隻眼睛呼之欲出,匡尺溫趕緊拉起一邊李向召的一隻手捂了上去,對着台下的侍從道:“快,快!還愣着做什麼,把弓大人拖走!”
“是!”
付小柴:“這是怎麼了?!”
藏在店外的付小柴看見弓不嗔剛被送出來,就被人壓上了囚車,一時有些慌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不是已經将将軍專門留給弓大人的“錦囊妙計”交上去了嘛!怎麼弓大人依舊無法脫險,怎麼還被押上送刑的囚車了呢???
将軍給他“錦囊妙計”,讓他代為保管的時候,還特意告訴他,有了他這個法寶,弓大人永遠都不會枉死的。
“弓不嗔這隻小蝴蝶,冰清玉潔,我見猶憐,是天生長命富貴、幸福百代的頂好命,我活着就當讨厭鬼,專門逗他開心,我死了就是那護門神,在地獄的大門口攔着他不讓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