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夫可想不到姚爛柯的腦子裡去,真情實感地道:“管他什麼世道,孩子到底都是孩子,誰家的孩子不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姚爛柯:“是啊是啊——”
姚爛柯:“小孩子在會說話走路之前,是最定秉性的關鍵時期,他爹娘教不了他吃苦,又走得太早,時間不等人,我必須狠下心來教他堅強,他也必須堅強,有些事,非他不可……這是天定的。”
剛挨了打,又一路地猛跑,剛到了藕塘邊上的醉仙亭,饒岫玉感覺自己真的要頂不住了,腦袋暈的厲害,全身的筋骨像是被人找到了頭的毛線球,一秃噜就抽到了底。
實在受不住,饒岫玉趕緊解開脖子上系着的帽繩,爬到空無一人的美人靠上癱着,将鬥笠往下一拉,蒙在臉上。
人一旦平靜下來,就會不由自主地顧影自憐,饒岫玉登時覺得自己疼極了,也可憐極了,竟然悶在鬥笠裡嗚嗚地抽泣起來。
在姚爛柯面前他從來不掉眼淚,好像那些眼淚怕那姓姚的老陰差似的,一離了姚爛柯,眼淚們便撲簌簌地落了下來,順着眼尾一路流進了耳朵裡。
自顧自地哭了一會兒,他就睡着了。
“咳呃!”
也沒睡一會兒,就被堵在心口的一股氣淤嗆醒了。
“咳咳咳咳咳咳!!”
撲通一下,他直接将自己咳翻到了地上,咳了個痛快。
咳了個情真意切,痛徹心扉,他揩了揩濕潤的眼角,像是演夠了似的,默默爬起來,看了一會兒荷葉亭亭的塘子。
不知突然想起了什麼,饒岫玉一把掀開自己上衣,扭着身子看了自己的後腰一眼。
剛才還十分駭人的淤青,竟然不見了,隻留下了一片淺棕色的殘迹。饒岫玉知道,不消多久,這些痕迹也會沒有的,他的皮會和新長出來的一樣細嫩。
饒岫玉放下了衣服,塘子裡飛起了一隻白色的水鳥,他慢慢呼了一口氣。
…
“弓大人怎麼來了也不提前知會在下一聲,我們都沒來得及好好接待。”
知府朝弓行藏行了一禮,從馬夫那裡接過缰繩,親自幫弓行藏的馬車牽馬。
弓行藏:“來了也沒什麼大事,這時節好,正好是還沒冷又有洪湖粉藕吃的好時候,百姓正忙,怎麼好麻煩你們?”
“弓大人親自來,怎麼不是大事!?”知府糾正道。
知府:“不過還來的及,前幾日姚老将軍也來了,眼下還沒走,大家得空了湊一桌一起聚一下也是好的!”
弓行藏有些意外:“姚老将軍怎麼來雲夢了?”
“說是哪個山上又有土匪冒頭了。”知府道:“姚老将軍自打不在軍營做頭把交椅了,就天天帶着饒家那個小兒滿大梁練法,哪裡危險就往哪裡竄,來我們雲夢隻是路過。”
弓行藏:“那孩子也來啦?”
知府:“是啊是啊,天天跟着我們挖藕呢哈哈哈哈哈哈,别看他年紀小,可能幹了,一腳深一腳淺地都不妨礙他淌在水裡拖着一船的蓮藕滿河塘地跑。”
“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弓行藏被可愛笑了:“我在路上還和忱兒說起他呢,這麼有緣分,在這裡都能碰上頭。”
弓行藏朝身後的車簾瞄了一眼,剛才還合得死死的兩片簾子,被人悄咪咪地拉開一條聽牆角的小縫兒,見自己被抓包,那道小縫兒才啪嗒一聲合上了。
知府看見了,指了指:“二公子也跟着來了?”
弓行藏笑着點點頭。
“哎呦!那可太好啦!”知府連連拍手:“小岫玉在這兒,天天喊着沒人跟他玩呢!”
弓行藏:“雲夢不缺小孩兒玩吧,怎麼還沒人跟他玩呢?”
知府搖搖頭,無奈地道:“姚老将軍管的嚴呢,老讓他大白天裡跟着大人們去幹活,天黑了小孩都被親媽喊回家吃飯了,姚老将軍更不可能讓他跟着去别人家去了,一來二去根本沒什麼機會玩。可把他給悶壞了,天天見着人就喊冤呢,姚老将軍可沒少因為這個揍他,那小子皮不厚嘴卻硬的吓人,揍的我都不敢看……”
知府感覺自己光說着都能想起那盛況了,趕緊換了話題:“二公子來了正好晚上回去和小岫玉玩玩哈哈哈哈哈,他倆之前見過嗎?”
弓行藏笑着,反手一把扯開了車簾子,弓不嗔縮簾子後面偷聽,差點沒撲空了掉出來。
弓不嗔欲蓋彌彰地行禮:“大人,父親。”
弓行藏:“忱兒,知府大人問你呢。”
弓不嗔:“沒見過,隻在學堂聽夫子說起過饒岫玉聰慧無比。”
弓行藏解釋道:“小将軍比忱兒大一歲。不一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