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竹夏也是沒想到,愣愣地看到了一邊抱着鐵錘走進的弓不嗔:“燕叔?小鐵錘?你們怎麼在這裡?”
饒岫玉:“我還想問你呢,你忙啥呢在,一臉忙相。”
朱竹夏一臉難堪,歎了一口氣,道:“我爹啊,又開始叛逆了,非讓我出來找屍巫的瓦罐。”
饒岫玉抓重點的本事,向來正的不抓,歪的抓:“你爹多大了還叛逆啊?這合理嗎?”
弓不嗔上前一步,糾正道:“屍巫的瓦罐?”
朱竹夏:“對啊,屍巫每次做法事都會捧一個大罐子,裡面裝着從中邪之人身上刮出來的穢物。”
饒岫玉這才被掰正腦子:“嗷,那你爹?”
朱竹夏一拍大腿,憂愁地道:“不知道啊!他莫名其妙地就想找什麼屍巫的瓦罐!屍巫早就不在村子裡了啊!我去哪裡給他找屍巫的瓦罐去!我就說我不知道在哪裡!我找不到!他就把我趕出來了……”
饒岫玉:“…………”
饒岫玉沒有說話,其實他知道那個罐子現在在哪裡。因為他是親眼目睹過屍巫“消失”的人。
當時,那個矮個子屍巫化成肉水的時候,手裡的罐子就掉到了地上,高個子的屍巫沒來得及撿起來就遁了,饒岫玉趁機把那個罐子藏起來了,藏到了羅小眼媽媽墳包附近。
他刨了個不淺的坑兒給埋了,坑兒刨得還不淺,具體位置别人記不住,隻有他能聞出來。
朱竹夏又道:“我爹本來就看那些屍巫不順眼,奈何村子裡的人都把屍巫當成個寶兒,還把屍巫請到敬奉媽祖關公的供堂裡住,自從屍巫經常在村裡溜達,我爹就更不願意出來了,他之前很喜歡逛街的,我娘不喜歡帶花,我爹都偷偷買來自己帶。”
饒岫玉又開始了:“你爹嗎?你爹怎麼能喜歡帶花呢?我也……”
弓不嗔反手一把捂住饒岫玉的嘴,對朱竹夏點點頭:“請繼續說。”
朱竹夏看了饒岫玉幾眼,才繼續道:“其實也沒什麼,因為我娘的死和屍巫脫不了幹系,我爹對這個群體都有意見,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饒岫玉:“哦?這要怎麼講?”
朱竹夏:“就是因為腸蜱隻有屍巫能治啊,我爹研究再多的藥石草藥都對不不了腸蜱,饒岫玉死的那一年,行願村發過一次瘟疫,是村子裡第一次出現腸蜱,正好有一個路過這裡的屍巫前來醫治,中間斷斷續續還發過幾次規模不大的小疫,也都有巫醫前來醫治。但是,就那一次,村裡突然爆發了一場規模宏大的瘟疫,沒有人摸石像,大家什麼事情都沒有做,就突然死了好多好多人,屍巫也不見了蹤影,我娘就是那時候出去搶險赈災的時候去世的。”
饒岫玉突然問:“最嚴重的那一次之前,都是死了什麼人?”
朱竹夏:“每次都會帶走一個兩個的,我都沒什麼印象,不過,從我記事開始,最刻骨銘心的一次,就是老村長的小孫子死的那次,那時候全村的人都很害怕。怕那個小孩死了,老村長年紀太大了,遭不住。又怕那個小孩不死,全村的人都要替他擋災,替他被腸蜱啃,沒有人願意替非親非故的人抵命,哪怕是大家都是一個村子的。”
饒岫玉:“明明最嚴重的那場瘟疫,行願村死的人最多,死的人裡面還有至親,小夏,你怎麼卻沒有細說?這一場瘟疫,應該是記憶猶新的一場了吧?不令你刻骨銘心嗎?”
朱竹夏擰了擰眉,像是在用力想了,卻顯得有些吃力。
他看向饒岫玉,眼神裡閃過幾絲茫然,道:“燕叔,我其實也很納悶,我經常問我爹,問他,我娘死的時候,我在幹什麼?我有沒有在幫她做事情,有沒有在幫她給村民們分發藥物,我爹每次都會很敷衍地說有有有,然後,我想問他更多細節方面的事情,他就不理我了,他每次都這樣,一旦沉浸在自己熱愛的事情中,就兩眼不聞窗外事,我的話都不想聽了。”
朱竹夏:“我一想我娘的時候,就會再問他幾遍,他每次都不好好回答我,我就問他是不是時間太久忘記了,他也不搭理。”
朱竹夏:“但是,我要自己想吧,我又也什麼想不起來……就好像,就好像我沒有那段記憶一樣,沒有那次瘟疫時,關于我娘的,關于那時候的任何事情的記憶了。”
朱竹夏笑起來:“燕叔,你說,我是不是當時太害怕了啊,畢竟死了那麼多人,我肯定直接吓暈過去了,一直到瘟疫結束才醒,所以幹脆就什麼都沒記住了。但是我有時候偷偷向大家問起這件事,大家好像也并沒有我知道的多……這大概就是大人們常說的,往事如過眼雲煙吧,這麼痛苦的事情,沒有人願意記住的。”
饒岫玉輕輕合了一下眼,又睜開,他好像看清了什麼,道:“小夏,帶我去見你爹吧,我們說好了要找你爹玩的,對吧?”
朱竹夏這才放松下來,笑道:“是啊,我們走吧,雖然還沒有找到瓦罐,但是我爹可好了,他會喜歡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