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岫玉莫名心很虛,臉很燙,他握緊的雙手直冒汗,他垂着頭,一點沒敢看弓不嗔。
饒岫玉隻好對烏拉蓋道:“他第一次來,喝不慣這個。”
烏拉蓋抱起雙手,很挑釁地笑道:“是嗎,原來如此,哈哈哈哈。”
...
雪已經不下了,草原上的冰卻結了一層又一層,馬走得很慢,冷得人骨頭咔咔作響。
饒岫玉和弓不嗔并排走在前面,一人黑馬一人白馬,踏踏踏踏踏踏,相顧無言,其他人等更是都不說話。
饒岫玉的黑馬頭戴金絡,名叫“去霧”,是一匹可以日行千裡的汗血寶馬,是當今聖上在他成年冠禮時送的禮物,饒岫玉每次上戰場,都有去霧作伴。
饒岫玉有心夾緊馬腹,想讓去霧走快點,哪怕冰天雪地路滑,稍微快一點點,就快一點點,快過身側的弓不嗔也行啊。
弓不嗔一路不主動說話,饒岫玉又心虛又憋屈,真真是要悶死了,煩死了,還不如自己一個人走最前面清閑自在,還能和弟兄們打趣幾番,順便對個山歌。
可偏偏一直很懂饒岫玉心事的去霧,不聽他的話了,執意把步子放的很緩很穩,像是怕颠着他,就和他肚子裡剛懷了什麼東西,本人不知道但通靈性的動物知道,怕給颠壞了似的。
無論饒岫玉如何小聲地、趴在耳朵上和去霧掰扯,去霧都不聽不聽,王八念經。無動于衷。
不是!去霧叛逆期到了也就罷了!他弓不嗔為什麼非要和自己并駕齊驅啊!他不應該早煩死我了嗎?!
饒岫玉斷然不會對愛馬轉愛為恨,便狠狠剜了弓不嗔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盯人的姿勢太過于強硬,抻到了脖子筋兒,饒岫玉突然感覺自己的胸口抽動了一下,像是遮蓋陰曹地府的溫暖紗幔,被人一把扯了下來,扔到了地上,登時挑出一陣嗡疼。
“嗚。”
饒岫玉非常非常小聲地嗚咽了一聲,猛地捂住胸口,在馬背上弓下腰來,盡量幾不可聞地揉揉揉。真的好疼啊啊啊啊。到底怎麼回事?
弓不嗔注意到了他異常的舉動,靠近,問道:“怎麼了?”
一瞬間,懷裡的疼痛更甚了,疼得後腦勺發緊發麻,一路疼到像是冷天四肢百骸會冷一樣正常,饒岫玉搖搖頭,笑道:“弓忱,你知道嗎?”
弓不嗔聽見他聲音不對勁,真覺得饒岫玉受了什麼傷,語氣軟下來:“嗯?知道什麼?”
不過,饒岫玉顯然是死性不改:“你家門口的海棠果真好吃,我本來就想摘一個嘗嘗味兒的,結果吃一個還想吃,吃一個還想吃,吃一個還想吃,嘿嘿嘿嘿。”
弓不嗔:“.......”
弓不嗔攥緊缰繩,離饒岫玉更遠了些。
饒岫玉看着自己軟甲裡面的白色裡衣,總感覺有一股濃烈到沖腦袋的血腥氣湧出,熏得他眼睛疼,接着,白色的内衣慢慢地被鮮血完全染紅,紅色像長出了絲狀的手腳,又爬上他隻露出一小節的脖頸兒,帶着撕扯的痛感,像是要把他的整張人皮揭下來。
真的奇了怪了.....
饒岫玉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把熏刺出來的眼淚咽下去,一向膽大心糙的他,竟然生出了一絲絲茫然無措來。
“你知不知道,你剛才的戰略非常的不理智。”弓不嗔道。
“不知道啊。”
饒岫玉果斷地道,他現在不想和弓不嗔打趣,語氣很差的敷衍道。
弓不嗔:“烏拉蓋真的會殺了你的,到時候,軍隊中群龍無首,一攻即潰,大梁最強悍的饒家将沒了,這對整個天下的穩固都是一種巨大的損失。”
饒岫玉不置可否:“哦,是嗎,可大梁能扛起刀的不差我一個。”
弓不嗔:“你......”
饒岫玉:“怎麼了我?”
弓不嗔生出一口氣在嘴裡囫囵囫囵,最後隻從牙縫裡嘶出來一聲:“你真的是不可理喻.....饒宴......”
饒岫玉:“哦,那我可謝謝你,終于看清我有什麼優良品性了。”
饒岫玉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平時他都是很樂意和弓不嗔“吵架”的,但是,那種吵架和現在這種故意挖苦和陰陽怪氣一點也不一樣,之前是單純的喜歡和弓不嗔對着吼,漫無邊際,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絲毫沒人能勸得了架,也不需要有人勸架,有時候皇上都看的不亦樂乎,還會喜滋滋地擺手制止勸架的人。
平時和弓不嗔吵完一架,感覺什麼糟糕的心情、沒愈的傷、沒好的病都煙消雲散了,快意極了。
然而現在,饒岫玉感覺自己是真的在用,發自内心的怨憤情緒在嗆弓不嗔,渾身都被濕腐腥敗的氣味圍繞,惡心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