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記得哈克烏伊!
這是與她所簽訂契約的最後一句。
在佚彩用鑰匙打開通向二樓的鐵門時,她的手機彈出一條新信息。
【你的搭檔不會被殺死。】
就在她分神看信息的時候,一團黑影朝她極速襲來。
管它是什麼東西,露頭就秒。
她槍法還蠻準的,一槍爆頭。
等人從樓梯上滾下去,佚彩才借着月光看清,是辛楚崖。
這就尴尬了。
他可能是想過來打個招呼?
佚彩大腦一瞬間空白,被一槍爆頭了還能救一救嗎。
辛楚崖兜裡的手機傳來一聲叮咚,佚彩趕緊取出來看。
【第一個想殺你的人會成為你的搭檔。】
完了,怎麼跟辛楚崖解釋,她隻是一個被吓到走火、不會用槍,弱小可憐又無助的熱心市民呢?
有什麼比她幹掉了熟人,而這個熟人又複活了,還成為了她的搭檔坐在旁邊靜靜看着她更尴尬的呢。
“你突然沖出來吓了我一跳。”佚彩可憐巴巴地擠出了一點鳄魚的淚花。“幸好你沒有出事,不然我真的是……無法原諒我自己。”
可惡啊,完全流不出眼淚。
她要的可是那種撕心裂肺的效果。
佚彩狠狠心,一掐大腿,一滴眼淚順着眼角落了下來。
辛楚崖心裡軟得一塌糊塗。
她還是個學生,被拐到這種地方來,為了求生肯定受了很多驚吓。
那幹淨利落扣下扳機時的冰冷表情,肯定是他看錯了。
佚彩悄悄捂住手腕。
辛楚崖捕捉到她自以為隐蔽的小動作,輕輕替她按揉。
“你是第一次用槍吧,手槍也是有後坐力的,等從這裡出去了,我教你射擊,用正确的方法就不會受傷了。”
大兄弟,你真的我哭死。
好善良一男的。
你都不在乎我給了你一槍,還關心我手腕疼不疼。
緊接着,佚彩發揮了她畢生的演技,矯揉造作地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就是不知道,我還能不能逃出去。”
唐栖遲讓她隐藏實力,她一向聽勸,心安理得躺平劃水。
辛楚崖堅定地說:“你已經很勇敢了,更何況我們現在是兩個人。”
佚彩有些自暴自棄地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眼,滿眼崇拜。
“小紅,你真好。”
絕對真情實感。
“好可愛。”辛楚崖輕聲咕哝。
辛楚崖不得不承認,他小時候很喜歡布娃娃,而佚彩比那些娃娃還要可愛一百倍。
“什麼?”
“沒什麼,我的任務是要去拉電閘,一起嗎,我帶了手電筒。”
佚彩搖頭,“我去多媒體教室送道具,就在附近,很安全。”
辛楚崖很快下了決斷,“那先去做你的任務。”
他不放心她一個人落單。
三樓的多媒體教室很好找,佚彩終于見到了委托她取道具的人的真面目。
一個短發偶人,笑嘻嘻地看向他倆。
“謝謝學姐幫忙送來的道具哦。”
“真正的道具師呢?”
“那家夥啊,不知道跑哪裡去躲清閑了,一到典禮就找不到蹤影。”
提起道具師,短發偶人似乎怨念頗深,但又不好多說。
“總之,道具帶到了。”佚彩想要離開。
偶人惡趣味地看向佚彩:“還不算通關哦。看來你們已經結為搭檔了,可我呢,就喜歡相愛相殺的戲碼。你們親對方一口或者捅對方一刀,就算你們通關哦。我會告訴你們離開學校的方法。”
辛楚崖沉默了。
他在計算讓佚彩往哪捅最不影響他接下來行動。
佚彩也沉默了。
佚彩想的是,這又騙人又騙色的,不合适吧。辛楚崖挺帥,她不虧。
關鍵她是真怕辛楚崖捅她一刀啊,這不是名正言順的報仇機會嗎。
思及此,佚彩先下手為強。
她踮起腳尖像小雀一樣輕啄他的唇。
“你你你……這是我的初吻!!”
辛楚崖難得有這麼大情緒起伏,大腦宕機有如燒開了的水壺。
然後整個人肉眼可見地熟透了。
“算我占便宜好吧,畢竟權宜之計。”佚彩攤手。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有男朋友了你還……還親我。你們馬上分手,要不然算你襲警。”
“我這叫緊急避險。”
好一個貞潔烈男,給他一槍他一笑置之,親他一口他暴跳如雷。
辛楚崖崩潰掩面,“我的初吻,居然在這種地方,毫無儀式感,不明不白地沒了。”
她擊潰了一個戰士。
短發木偶在旁邊就差拍手叫好了。
好看,愛看。
“請你信守承諾,學妹。學姐不喜歡說話不算話的孩子哦。”
佚彩沒有放任她繼續看戲。
“好吧,去教導處拿兩張假條,交給門衛,你們就自由了。”短發木偶回答。
“我勸你們抓緊時間行動,不然等鐘樓再次鳴響,老師們回到教導處,就麻煩咯。”
聽到這裡,辛楚崖立即恢複理智。
“我先去前樓拉電閘,然後取假條。你找個安全地方躲起來,我去去就回。”
辛楚崖眼神複雜地望向佚彩,“保護好自己,我們的事,出去再說。”
佚彩歎了口氣,辛楚崖的眼神怎麼這麼哀怨呢,她好像又惹了個麻煩。
“你要一起嗎?”佚彩看向短發木偶。
木偶一愣,繼而笑出來,“不啦不啦,我還沒看夠呢。我有點喜歡你哦,附贈一條消息吧,你們的手機可以互相通信了。學長們,畢業快樂~”
這是第二個拒絕她的木偶。
她們是自願留在這裡的。
“好吧,祝你總能看到精彩的故事。”
木偶彎起嘴角。
感謝短發木偶的消息,讓辛楚崖安心不少。
辛楚崖是個行動派,已經潛進前樓了。
他一秒都不想跟佚彩分開,但考慮到拉下電閘後會更危險,他隻能兩者相較取其輕。
佚彩走出矮樓,感受到一股視線,她仰頭看去。
鐘樓上有個木偶,趴在露天樓梯頂端的欄杆上。這隻木偶跟其他木偶都不一樣,他像一塊拼接的花布,眼睛是兩顆大小顔色各異的亮閃閃紐扣,頭發是一團料子昂貴但造型潦草的布條。
有種精緻的粗制濫造感。
木偶向她揮了揮手,一張紙飄落下來。
佚彩撿起來,是一張剪報。
用大小錯落的字拼出一句話。
你願意上來陪我一起看月亮嗎?
孤獨的木偶借着月光,耐心地從書籍報刊裡一個個剪下它需要的字符,拼湊出一份小心翼翼的邀請。
但疲于奔命的玩家哪有閑情逸緻陪它看月亮呢?
佚彩順着陳舊的樓梯向上爬。
鐘樓上的風景很好,遠離一切恐懼與哀嚎,蜿蜒流淌的月光像梵高筆下的油畫。
木偶絮絮叨叨地跟她說話,像許久不見的老友。
“悄悄告訴你哦,這座鐘樓四面的指針都不準的,有的快有的慢,隻有鐘聲是準的。”
“總會來很多陌生面孔,有的離開,有的留下。在我眼裡就是一個個小黑點,反正他們從不擡頭。”
“你看,遍地都是六便士,沒人擡頭看月亮,隻有你願意陪我。”
佚彩輕笑,“那是因為我已經有六便士了。”
“道具師先生,你喜歡這裡嗎?”
木偶誠實地搖頭。
“不知道哦,但這裡的月亮很美,要比學校之外漂亮吧。”
但他沒有否認他的身份。
“你沒去過學校之外的地方。要和我一起離開這裡嗎?”
“你能帶我離開?”
他沒有否認他的不同。
太好套話了,涉世未深的小木偶。
佚彩模仿他的語氣搖頭。“不知道哦,你願不願意跟我試試?”
“我為什麼要離開這裡?”
“看你,想要沉湎于虛假的星空,還是擁抱痛苦的真實。
如果你都沒有見過外面的月亮,怎麼知道它不漂亮呢?”
道具師沉默了一會兒。
“好吧,我們是朋友,我應該和你一起去看看學校之外的月亮。”
“隻是為了看月亮哦。”道具師強調。
佚彩微笑,“那我告訴我搭檔多帶一張假條出來。”
道具師擺手,“不用了,”他将剪報翻轉過來,赫然是一張請假條。
“像這樣的廢紙,我那裡還有很多。”
佚彩:……
她帶着道具師在樓下彙合的工夫,一隻拿着長笛的木偶朝她走來。
第四條規則,幹就完了!
辛楚崖不在身邊,她正好發揮。
她做作地大喊一聲,“我跟你拼了!”
佚彩對木偶使出了溫柔一拳。
餘光看見辛楚崖飛奔過來的身影,她放心地兩眼一閉,虛弱倒地。
長笛木偶有些摸不着頭腦,挨打的明明是它,怎麼打人的反倒倒下了。
哦,摸不到就對了,它的頭被這女人打飛了。
辛楚崖和道具師一人一邊扶起佚彩,“你是說你過來的時候他就是一塊一塊的了?”
佚彩遲疑兩秒,點頭。
誠實的道具師閉上眼睛,“我什麼都沒看見。”
辛楚崖總感覺有哪裡不對勁,但情況緊急,不容多想。他很快看向小木偶。“這就是你電話裡提到的道具師?幸會。”
有道具師在,佚彩和辛楚崖抄近道找到了門衛,隐蔽又安全。
原本結為搭檔的玩家如何安全離開學校,不被落單玩家襲擊才是最難的地方,有道具師在,反倒被輕松化解。
辛楚崖沒有吐槽佚彩總想拐一隻木偶回家,今晚發生的事情太多,他需要冷靜下來好好思考。
佚彩則是考慮告知陶夭調整她的計劃。
道具師憧憬着接下來未知的世界。
踏出校門的那一刻,三人若有所覺地回過頭。
一整排木偶整齊地站在門内,向他們行了一個标準的謝幕禮。
“畢業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