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後,發放任務的女聲令桑夢秋伸筷的動作一頓。
“【支線任務完成】
恭喜你連續七日給【繡娘】喂下指尖血。
任務獎勵:【貨郎】身世解鎖。
【貨郎】和【繡娘】在外漂泊多年,沒有人見過繡娘的真容,隻能在貨郎的扁擔裡找到那些令人贊歎的精緻繡品。
因為,根本就沒有什麼繡娘,二者本為一人。他不愛繡花,隻想縫制布偶為自己制作一個擋災的替身……”
“錢家老爺的兒子錢翔自幼命格多舛,屢遭橫禍。愛子心切的錢老爺找遍各種法子,求符,作法,甚至冥婚,這次,竟然想到了換命。
十分不幸,貨郎恰好生于秋朝節,與錢翔同一天。錢老爺将貨郎收為義子,多有照拂,實則打着龌龊的主意。
貨郎為了保住性命,成為了錢翔的耳目,還将同樣生于秋朝節的【屠戶】引薦給錢老爺。果然,錢老爺十分驚喜,時常吩咐府中大廚為【屠戶】送飯。
而你,隻是一個殺了他,并取而代之的路過遊俠。
核心任務:請務必全程對所有人隐瞞你和【繡娘】的身份,包括繡娘本人。”
桑夢秋後知後覺,他這算不算成了自己的替身。
桑夢秋愣神的功夫,師又槐又湊到佚彩跟前,“夫人今日真是光彩照人。”
昨晚出攤時,桑夢秋為了防住師又槐,恨不得拿根繩子給他綁在扁擔上扔出去賣了。千防萬防,奈何這人無孔不入。
桑夢秋譏笑,“【富商】身家不菲,難不成是靠着油嘴滑舌哄着那些個夫人小姐做你的主顧。”
“貨郎兄如此急不可耐,莫非是以己度人,怕在下斷了你的财路。”
師又槐把這盆髒水又潑回了桑夢秋身上。
桑夢秋冷哼,“我此生隻鐘情于娘子一人,商人重利,自然不懂。”
“看來貨郎兄素來光明磊落,行走街巷間亦不為錢财所累。”
這話就是誅心了,若不為碎銀幾兩,何必走街串巷。
在桑夢秋把手裡的碗捏爆之前,佚彩慢悠悠地夾了一塊南瓜糕。
“你倆吃飽了就出去。”
此話一出,剛才還劍拔弩張的兩個人立馬偃旗息鼓,生怕被佚彩一個不順心通通趕出去。
一大早的雞飛狗跳總算消停下來。
師又槐趕緊用公筷給佚彩夾了一個鍋貼。“是我失禮,兄長好心提點,不該同兄長置氣。夫人嘗嘗這個鍋貼,南巷店裡的招牌,清早的頭鍋。”
三言兩語,不僅再次強調了先挑事的是桑夢秋,還點出特意早起去買的鍋貼。
桑夢秋氣得想把筷子插進師又槐的腦殼裡,一口一個“夫人”,這黏糊語氣,不知道的以為佚彩是他夫人,自己這個正牌夫君才是外人。
桑夢秋酸溜溜地一語雙關:“嘁,外面的東西油太大,總歸不如家裡的舒心。”
他大清早的起來準備早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委屈巴巴地看向佚彩,指望她主持公道。
然而佚彩吃得正香,直接忽略明裡暗裡的火藥味兒。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蝦肉滑嫩,蛋花鮮香。隻要别打擾她吃飯,這倆人在院子裡用劍把對方戳成篩子都跟她沒關系。
師又槐擱下筷子,“偶爾換換口味也好。”眼波流轉,卻是盯着盤中餐食。“不然,怎麼知曉自己到底喜歡哪一個?”
桑夢秋見佚彩吃完了,起身把碗筷都收走,也不管師又槐還吃不吃。
師又槐笑了一聲,“幼稚。”
桑夢秋不理會他,看向佚彩,“對了,娘子。義兄今日約我巳初二刻去他那兒飲酒,上午恐怕不能陪你。”
桑夢秋口中的義兄,就是錢翔了。
佚彩微微一笑,“即刻出發,我同你一道。應了錢老爺的邀,總該去幫忙張羅一二。”
巳初二刻,九點半喝酒,倒是好興緻。“兩心同”遇酒,會提前一小時發作。
隻要她能将毒下在水缸裡,清洗酒杯時必定沾染。
下午兩點半,錢翔就會毒發身亡。
桑夢秋不知道她在想什麼,還在擔憂佚彩幹太多活。“那些活都讓府上的人去忙,你盯着點就行。我從義兄房中出來就過去幫你。”
“【觸發任務】
你心愛的娘子準備殺人,雖然你是一個冒牌貨,但深愛着她的你決定為她擔下殺業。請選擇你的嫁禍對象:
選擇一、恰巧與你同月同日生的屠戶
選擇二、立志此生除盡天下鬼的道長”
桑夢秋選擇了屠戶。
沒别的原因,反正這個屠戶都要被換命了,倒黴的事不差這一件。
桑夢秋在心裡短暫地同情了一秒這個可憐人,不管是原來的貨郎,還是現在的他,一直都在挑同一個人坑。
但問題就出在,他不知道佚彩要殺誰,錢老爺和錢翔都不是什麼好人。桑夢秋想了想,隻能先下手為強,把他們都殺了。
想到佚彩沒有法力,桑夢秋很快判斷出,佚彩選擇的手法是下毒。
有了新的思路,桑夢秋突然改口:“娘子,我有幾樣貨品要拿給義兄掌眼,你和富商等我片刻。”
說完,也顧不得兩人是否起疑,匆忙返回房間翻找貨匣。
貨郎之所以能在錢家胡同享有盛名,就是因為他的扁擔裡什麼都有。
聽說隻要你能開出滿意的價碼,就能買到想要的東西。這其中,當然也有毒藥。
至于她下的是哪種毒,桑夢秋看着擺成一排的瓶瓶罐罐。
忘川水,無色無味,毒發時間兩個時辰,皮膚直接接觸會導緻紅腫。
虞美人,味微苦,淡黃粉末,毒發後手臂有紅斑。
绾青絲,白色膏狀,毒發時面色青紫。
一枝蒿、川烏、鈎吻……
不同毒藥之間又有藥性克制。
他分不清,幹脆大手一揮通通帶走。想了想,又揣了一把匕首。實在不行,到時候一刀把錢翔結果了。
桑夢秋回到院子裡時,隻有師又槐留在原地。佚彩等不及,已經先離開了。
錢府後院的水缸半個時辰換一次水,佚彩必須趕在清洗酒杯之前将毒放進去。
選擇這個時間段,避開了侍從的飯點,不會殃及無辜。
師又槐撕下了虛僞的面具,說話毫不客氣,“我還以為你會跟個哈巴狗似的,寸步不離地跟過去。”
桑夢秋反唇相譏,“護主的狗,一條就夠了。”又在他發作前,高高在上地宣布暫時休戰。“既然是為了【繡娘】,我以為我們的合作,應當從現在開始了。”
“我自然不會拖後腿。”師又槐冷笑。
雖然商讨的過程并不愉快,桑夢秋和師又槐還是很快拟定了一個計劃。
其實師又槐本人倒是沒有什麼非要殺人不可的任務,他隻是個投機的商人,想要同錢翔談一筆生意。
硬要說跟錢府有什麼恩怨的話,他以前還從錢老爺那兒小賺了一筆。
不過,在經曆了今天之後,恐怕未必會有人相信他這番說辭。
佚彩到達錢府的時候,在前廳忙活的小厮并不多。為她引路的侍從解釋說,人都聚到廚房去圍觀府裡的大廚殺雞了。
佚彩心道,這廚師好大的陣仗,不過這也正好方便她行事。
雞血味飄的到處都是,路過的錢老爺皺了皺鼻子罵了一句成何體統,吩咐路過的小厮把這味道處理掉。
小厮撓頭,他拿啥處理,總不能把所有人的鼻子全堵上吧。
這時,佚彩正好從他身邊經過,腰間系着的香丸散發出陣陣典雅的香氣,小厮的眼睛亮了起來。
“貴人留步。”
小厮提出想借幾枚香丸,佚彩爽快答應,雙方都覺得對方幫了大忙。
佚彩微笑。兩心同是一種帶有花香的青色液體,她原本的計劃是布置宴席時提出用鮮花裝點,這樣侍從和來往賓客都會沾染花香。
這下雖然隻将出入過廚房的人拖下水,但遠遠降低了她的刻意程度,足夠她渾水摸魚。
佚彩從香囊中取出三粒香丸,笑着說:“都給你吧。”
小厮雙手接過,忙不疊道謝。
小厮轉過身後,佚彩立馬收回了笑容,将香囊裡剩下的兩顆黑色藥丸藏進掌心,另一隻手迅速取出裝着兩心同的藥瓶。
四下無人,佚彩将瓶中毒藥倒了個徹底,将藥丸塞進瓶子裡,收入懷中。
她剛将腰間的空香囊整理好,止洲就從廂房推門而出。幸好她動作快,閃身躲進回廊,否則下毒被撞個正着可就麻煩了。
止洲一身道袍步履匆匆,似乎急着離開,臉色不太好看。
沒過一會兒,錢老爺頂着臉上的巴掌印,氣急敗壞地走了出來,往花園的方向去了。
小厮遍尋她不見,一路追到回廊來。“大事不好了,雀夫人,您别在這賞花了,快去廚房看看吧。”
整個廚房被花香淹沒,混合着雞血味,形成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跟着佚彩的小厮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嗅覺都快失靈了。
一隻脖子還在冒血的無頭雞撲棱着翅膀竄到佚彩腳邊,她後退半步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