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寬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們，說道：“你若不想讓她以後夜夜噩夢纏身，便敲暈她，順便再敲暈你自己。”

說完後，“砰”得一聲蓋上了地門。

*

夜幕沉沉，晚上尋藥多有不便，二人決定在這山洞裡湊合一晚。林絮拿砍下的藤蔓生了火，兩人就圍在火堆旁取暖，如果沒有頭頂的屍體，想必畫面會更溫馨一點。

林絮看着跳動的火苗，心裡默默盤算着：“此地藏着這麼多掌門人的屍首，按江湖傳聞來看，這裡就是無憂門主的藏屍之地，山上那陣也是他布下的。陣内有李鶴行的‘鐵樹銀花’，難道李鶴行也死了？可是這裡并沒有他的屍身......莫非是......”

賀蘭緒開口，打斷了她的思路：“剛才在陣中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會拿我趟機關呢，看來你還算是個好人。”

林絮揀了幾根藤條，往火堆裡一扔，淡淡道：“我又是個好人了？賀蘭公子還真是善變。”

“那我問你，方大娘被殺時，你為何如此冷漠？”

“江湖上每天都有人殺人，也有人被殺，難道我要見一個管一個不成？何況此間恩怨，怕是沒有你想得那麼簡單。”

“那你為何要管我？”

“因為你幫了我妹……”林絮頓了頓，斜了賀蘭緒一眼，“你幫了我妹妹，把她的玉佩帶回來了。”

賀蘭緒心下一松，随即淡淡的喜悅浮上心頭，想道：“原來她不是因為我的身份才幫我的，看來是我誤會了。方大娘那事或許另有隐情，待我回去後再查個明白。”

他繼續問道：“她是你妹妹？那為何會孤身出現在西域？”

林絮伸手在火苗上晃了晃，淡淡道：“我幼時跟随父母出遠門，妹妹因為生病就留在了家中，後來她一個人待不住了，就鬧着要出門看燈。仆從帶着她逛燈會時，剛好遇上劫匪在街上殺人，慌亂之中二人就被沖散了。混亂中，那仆從看到一個身形相似、穿着藍衣的小女孩，就趕緊抱了回來，跑到家才發現抱錯了人，妹妹就這樣失蹤了。”

“這麼說，她應是被拐賣到西域的。”

“是。”

賀蘭緒沉默了，他透過火光看着林絮的臉，卻看不出她的任何情緒，突然覺得她身上結的這層冰，實在是太厚了。

他輕聲說道：“好，我一定會幫你找出真相的。”

聽到這句話，林絮笑了一笑，問道：“要跟這麼多屍體一起過夜，你不害怕嗎？”

賀蘭緒搖了搖頭，說道：“大漠的夜晚，太冷了。有時候一覺醒來，身邊就多了幾具屍體。我幼時第一次跟父親跑商，帶上了我的一個好朋友，結果他在半路就凍死了。早上起來的時候，我哭着不想放手，回到家後病了好幾天。”

說到此處，他撥了撥火堆，想讓火燒得更旺一點，“長大後，也就漸漸接受了同伴随時會離開的事實。正因為生死無常，才要時時珍惜與身邊人相處的時光。所以，比起未知的死亡，這些陌生的屍體更讓我覺得安心。”

聽到這一番話，林絮眸光微動，往後一靠，放心道：“既然如此，我們今晚都能睡個好覺了。”

賀蘭緒微微一怔，問道：“我還沒問你呢，這麼多屍體挂着，你還能睡得着？”

林絮面無表情地說道：“死人比活人安全。”

“我也是活人，你不擔心？”

“我擔心。那麼，為了我的安全着想，你可願自行了斷？”

“......”

*

破曉時分，金光穿雲，整個浮玉雪山猶如沐浴在佛光之下。萬丈金光透過雲層照射在了雪山之巅，山頂有幾株修羅面，面目猙獰，形同惡鬼，虎視眈眈地注視着來人。

看到這副場景，賀蘭緒忍不住歎道：“如此兇惡的草藥，卻生長在這樣聖潔的雪地裡。”

說完，他飛起一鞭纏住了修羅面的根莖，把它扯了下來，周圍的毒蟲失去了修羅面的供養，怒不可遏，“嘩”得一聲齊齊向他撲來。

一旁的林絮取出血袋，甩在了旁邊的尖石上，那蟲被新鮮血液吸引，紛紛圍了上去，很快就被裡面的毒藥毒死了。

就在二人準備下山時，林絮瞥見對面的懸崖上歪出了一棵松樹，樹枝上挂了數段紅布，淩亂無章，像是被揉成一團後扔上去的，那上面覆了雪，雪水正一滴一滴地落入懸崖下。

難道是......她正想過去一探究竟，奈何那松樹聳在峭壁上，兩邊都是孤立的石峰，無路可登。

就在她一籌莫展之際，身後的賀蘭緒突然猛地拉了她一把，林絮沒有防備，被拉了個踉跄。

“你看！”林絮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遠處的半坡村屍骨如山，鮮血浸透了黃土，一大片一大片地順着山坡上流下，遠遠看去像一條血色的瀑布。

“不好，我們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