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漁同情的眼神更濃了,“哥哥,你家是不是很窮啊?要不你别走了,可以跟着我阿爸去捕魚。”
顔祈不知道怎麼和她解釋,他當然見過錢,隻是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錢,五毛錢有什麼用,杯水車薪都算不上,還捕魚呢,他是幹那種事的人?
顔祈把硬币還回去,有點急躁地問:“難道就沒有什麼不花錢也能出去的方法?”
小漁眨巴了兩下圓眼,随後嘴角彎了起來靈光一現:“我知道在哪。”
......
渡口邊——
“什麼意思,你叫我自己劃?”顔祈咬着牙,笑容僵硬在臉上,他早該明白的,一個小孩子能真的給他想出什麼好辦法。
“很簡單的,小北哥哥他們還比賽過,劃得很快的。”小漁怕他不相信,指着船上的黑木槳比畫道:“就先這樣,左邊劃一下,右邊劃一下,就可以了。”
那應該是艘沒人的要的小木船,被太陽曬的花白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顔色,就用了根粗麻繩拴着,裡面落滿枯葉,随着波浪在渡口邊一前一後地輕晃。
顔祈不是很想碰那艘髒兮兮的破船,但來都來了,現在出島的工具就在眼前,是忍一忍海闊天空,還是退一步回到王家繼續忍受白眼,答案顯而易見。
今天這趟遠航他走定了。
光是下定決心到清理幹淨那艘船上的落葉,顔祈就花了将近一個小時,憋着氣好不容易登上船,心道,這破地方他死也不會再來了。
“再見,小漁。”
小漁站在鵝卵石鋪成的渡口邊朝他揮揮手:“哥哥,再見。”
顔祈第一次離島計劃大概持續了多久呢,也許兩分鐘都沒有,他和小漁說了再見,自以為信心滿滿地出發,整個人卻隻能在船上晃蕩。
偏偏江小漁那個小姑娘還很相信他,在岸邊也不走,握着兩個拳頭在半空中給他打氣呐喊。
顔祈上演了此生最荒謬的默片表演,明明都是按照小漁說的去做,但他的船卻像受到什麼詛咒一樣困在原地打轉,才一小會,胳膊就酸到不行差點沒吐出來。
在船上待的時間越久,顔祈的心也就越慌,他發現看似簡單的機械動作自己卻掌握不了要領,海浪的推波不僅沒有讓他離藍月島越來越遠,反而離小漁的距離越來越近。
小漁的助威聲還吸引了新的觀衆,她口裡的嘉嘉哥哥在跑遍半個藍月島之後終于找到了她,小男孩站在她旁邊雙手架着跟個小大人似的,語氣不善地評價道:“蠢死了,劃船也不會。”
顔祈氣得舉起槳怒吼:“有本事你來。”
“我才不過去,大人說了,小孩子不能離水太近,江小漁,你給我往後退一點。”男孩舔了下唇,不慌不亂地扯着江小漁往後退了幾步,在看清顔祈那張陌生的臉後提起戒備:“你是誰,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你,我要告訴島長伯伯有人偷偷上島,讓他把你抓起來。”
“然後綁在神樹上,用鞭子抽你。”
死熊孩子,這種丢臉的時刻竟然還想着叫别人過來圍觀他。
可能是急中生變,也可能是顔祈太害怕真的在衆人面前丢臉,在這句話說完之後,他竟然劃出去了一小段。小漁甩開謝嘉的手在岸上解釋道:“他不是陌生人,他是躺在珍珠姐姐家裡那個哥哥。”
“什麼哥哥,江小漁你連他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就跟這個蠢東西玩在一起,能不能長點腦子,見到人就叫哥哥,他是你哥哥嗎?”
男孩似乎很在意這點,像是要捍衛住自己的絕對主導權,雙手握住她的肩膀強調:“我才是你哥哥。”
顔祈額角青筋突跳,恨不得現在沖上去把他暴揍一頓,手下的動作越來越快。
小漁被晃了兩下,餘光中發現顔祈明明是面向他們的,卻和岸邊的距離拉開的越來越遠,她忘記了還要和謝嘉吵架,興高采烈地蹦跳道:“大哥哥成功了。”
顔祈終于在這一場混亂裡掌握要領,一時分不清他是更想上岸收拾那小子一頓,還是接着往後劃。
他介于一種不幸和僥幸之間,僥幸的是即使他之前從未劃過船卻也能在短時間之内真的獲得要領,并且達到一定的明顯成果,不幸的是,他不會調轉方向,甚至倒着劃水比正着劃水的速度還要快上兩倍。
他扭頭看了眼汪洋大海,一望無際的藍,遠處仿若和天空連接在一起分辨不出海平線,顔祈一瞬間突然覺得自己在這個偌大的水上世界是如此渺小。
茫茫大海,晃蕩的水面終于讓沖動行事的顔祈心裡升起一絲恐懼并且拉回一點理智,這裡離陸地有多遠?他是否可以堅持,迷路了怎麼辦?海裡有沒有怪物?這附近不會有鲨魚吧。
顔祈頓感王淑華做的飯也沒有那麼難吃,昨晚那塊魚肉确實沒刺,他也不是不能堅持,這幾天他吃的那麼少,腦袋後面的傷也還沒有好,力氣一下子就耗完了,激起的海水沾上他磨破的掌心,刺得生疼。
他好像準備的一點也不充分,起碼要吃頓飽飯吧,再準備一身防曬衣和專業的劃船手套。
就在這樣反複糾結裡,顔祈被一個大浪往前一推掀翻在海裡,落水時他聽到小漁的驚呼,咕噜噜的氣泡聲,鹹澀的海水将他從四面八方裹挾住,顔祈手腳下意識地在海裡胡亂揮舞,慌亂中抓到了那根嫌棄已久的黑木槳,如同救星般拖着它浮出了海面。
渡口附近沒有人家,跑去叫人根本來不及,最後還是兩個小孩抓住被海水推上岸的麻繩往回拉,顔祈在慌亂過後抓着船回到渡口。
“沒見過這麼蠢的。”謝嘉氣喘籲籲癱坐在沙灘上,即使才八九歲的年紀,明明自己也被吓了一跳,還不忘學着大人那樣故作成熟的事後指責。
顔祈心緒不穩的躺在一旁,任憑細膩的白砂粘在身上,眼前還是一片眩暈根本沒有工夫拌嘴。
這倒不是他不會遊泳,隻是事情發展的太快他一下子也沒反應過來,更何況前面劃船已經消耗了大半力氣。
于是面對謝嘉的斥責他也沒有立即回口,心中對剛才發生的事情仍有餘悸,生死存亡就在一息之間,濤濤海聲那樣輕柔舒緩,實則隻要真的去了海上,就能感受到那種不可控制的惶然。
陸地有多平緩踏實,海洋就有多險峻危險。
謝嘉拉着江小漁的手站起來,冷臉斥責:“江小漁,還不快點回家。”
小漁擔憂看着顔祈,還是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顔祈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海浪聲撞擊礁石的聲音近了又遠,暖風輕拂将濕透的頭發吹幹,蔚藍的天空終于變得明朗。
良久,他從沙灘上起來,神情恍惚地往回走。
冷飲店中午休息早就關門了,他在那裡不知看什麼站了會,然後低着頭往山坡上走去。
還沒兩步,對面傳來倉促的腳步聲,一隻溫熱的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顔祈愣愣擡起頭,而後漂亮的眉頭皺成一個委屈的弧度。
“王珍珠,你怎麼不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