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言:甯做雞頭不做鳳尾。
而葉驚秋不認,她甯做那天上鳳凰的尾巴,也不做地上一隻老母雞。
昭和十五年,雲城早已入冬,城外是沒有邊際的一片蒼茫白色,牆角邊積着厚厚的霜雪。
昨夜大雪一場,城牆邊青松枝梢上攀了雪,待會若是這北風一吹,樹上的雪随即落下,又是一場雪花飛舞。
一望無際的白上出現一道黑影,逐漸靠向城門,待走近了些,就見一人身着黑色胡服,幹淨利落,僅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身騎白馬,踏雪而來。
不一會,人便行至城門口。
高牆上,聽溪眯着眼細看遠處人,待瞧清楚後,推攘着一旁的問溪。
“快,立刻去通知夫人,三小姐安抵。”
他喜不自勝,連忙往低處走去。
“我得趕緊下去接引小姐。”
未等聽溪趕來,葉驚秋已經來到城下,她輕松一翻,自馬背一躍而下,擡手牽着白靈的缰繩。
她擡眼望向城門,日光有些晃眼,頭頂上的磚石刻着兩個大字
“雲城”
“回來了。”她對着那兩字說道,心潮無法抑制的澎湃。
葉驚秋出生在燕國雲城。
燕國,是一個貫通南北的國家。
而雲城坐落燕國最北處,在這裡,一年之中有過半的時間被嚴寒占據。
“小姐”聽溪心中欣喜,趕忙上前,忽然,身下雙腿不受掌控,這才察覺地面因着殘雪封凍,行路需得小心才是。
他被葉驚秋一把扶住,這才穩住身形。
“多謝小姐。”聽溪不禁心中懊惱,自己莽撞,差點沖撞小姐。
三年未見,小姐年已二十,身量卻比旁的女子高上不少。
“信上不是說年初才回,特意瞞着提早回來,還能在城口接到我。”
葉驚秋眨了眨眼,輕笑出聲,視線落在聽溪的身後的馬車上。
“本就打算直接走回候府,不必大費周折。”
她想着,自己在外求學幾年,早就不需要人如此費心。
“夫人前日蔔了一卦,小姐今日巳時便能回來,叫咱在城口接小姐。”
聽溪憨厚的臉上擠滿笑容,伸手去牽白靈的缰繩,解釋道。
“小姐不想讓咱來接,但夫人三年未見小姐,對小姐自是萬分挂念。”
葉家三小姐自小便聰慧過人,對下人親厚,整個府裡無人不喜。
葉驚秋笑着搖了搖頭,還是什麼事都瞞不過母親。
母親這是把自己當半大孩童,竟派馬車來接,又不是尋不到回府的路。
葉驚秋母親曾是位蔔師,父親是北平候葉衡。
葉衡年少時,也是燕國的傳奇人物。
十八歲挂帥出征,平定北亂,北方遼國十多年來不敢再犯,燕國主封其為北平候,駐守雲城。
葉衡戎馬一生,與夫人誕下三女。
百姓道:無人可繼将軍衣缽。
葉驚秋兒時便是聽着這樣的話長大,心中滿是不甘。
她自小便比常人聰穎,一身拳腳功夫也比他人強上不少,又何嘗比不過男子。
作為幼女,在備受疼愛裡成長。
是以,葉驚秋幼時便同自己的父親說道。
“我定會繼承父親榮耀,不比男兒差。”
葉驚秋在七歲時便由父母送去東邊的三台閣學藝。
這還是她自己苦苦求來的。
辛辛苦苦磨了母親三個月,總算得到母親首肯。
葉衡見女兒如此,心中不舍,卻為女兒驕傲。
葉驚秋這才上了三台閣拜師學藝。
她任由聽溪在後頭牽着馬,自己在前頭走着。
天雖冷,年關将至,無數人潮往來,家家挂上火紅燈籠。
葉驚秋多年未回雲城,周遭屋舍與的記憶中有所不同。
父親守護的雲城,多年平和,雲城也開始繁榮,一切順遂。
葉驚秋不知怎的心中有些怅然。
記得,初到三台閣那日,師父問她,前來拜師,所求為何?
葉驚秋說道:“甯做鳳尾不做雞頭。”
三台閣的主人雲峰名滿天下,算無遺策,他收的徒兒皆是人中翹楚。
若是能成為他的弟子,無需擔憂侯府的未來。
雲峰看着底下姑娘,滿是狂妄,像極了當年的自己。
但,生為人師,不免給徒兒提點上個一兩句。